秦笑那句充满命令意味的咆哮,就像一颗石子投入了沸腾的油锅,短暂地激起了一阵涟漪,然后便被更汹涌的噪音和热浪所吞没。
周围的空气,凝固了整整三秒。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工地上刺耳的轰鸣声,在这一瞬间仿佛都成了遥远的背景音。
那个被称为钱立的男人,那张被风霜刻满痕迹的脸,缓缓转了过来。
他没有看秦笑的脸,也没有看他伸出的那五根手指。
他的视线,只是从秦笑那沾满泥浆的裤腿上一扫而过,然后,就那么移开了。
那是一种纯粹的、不带任何情绪的无视。
就像一个人走路时,眼角的余光瞥到了一块碍事的石头,甚至懒得去判断它会不会绊到自己,就那么自然而然地绕了过去。
然后,钱立转了回去。
他重新背对秦笑,仿佛身后这个气急败坏的豪门大少,根本就不存在。
“还他妈愣着干什么!”
比之前更加狂暴的咆哮声,再次炸响。
“我说的话你们是当放屁吗!风镐呢!把这块给我砸了!现在就砸!我他妈要亲眼看着它变成一堆废渣!”
他指着脚下那片刚刚凝固不久的混凝土,对着那几个吓得魂不附体的工程师怒吼,唾沫星子喷得比刚才还要凶猛。
这一下,彻底击碎了秦笑所有的骄傲和自尊。
不是愤怒,不是挑衅,而是彻头彻尾的,将他当成空气的蔑视。
他感觉一股滚烫的血,直冲天灵盖。
他长这么大,还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首席助理看到秦笑的身体在微微发抖,那是一种即将彻底失控的征兆,吓得他魂飞魄散。
“秦少!秦少您……”
他刚想上前劝阻,一道身影却再次鬼魅般地出现在他面前,正好拦住了他的去路。
还是之前那个穿着蓝色工装的年轻人。
他的脸上,依旧挂着那种标准得无可挑剔的职业化微笑,仿佛工地上的一切混乱和肮脏都与他无关。
这一次,他的手里又多了一个东西。
一个白色的,同样缺了口的搪瓷缸子,里面同样冲泡着几片翻滚的茶叶,正冒着袅袅的热气。
“这位先生,稍安勿躁。”
年轻人将搪瓷缸子,稳稳地递到了秦笑的首席助理面前。
然后,他越过助理的肩膀,看向不远处那个已经处于爆发边缘的秦少,用一种无比恭敬,却又无比扎心的语调开口了。
“我们钱总说了。”
“秦少远来是客,先喝口茶,降降火。”
“工地上灰尘大,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他顿了顿,脸上的微笑弧度更大了一些。
“生意上的事,不急。”
“不急”两个字,像两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地扎进了秦笑的心里。
他死死地捏着拳头,坚硬的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传来一阵尖锐的痛楚。
这种痛楚,反而让他那被怒火烧得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一丝。
他终于彻底想通了。
对方根本不怕他。
也根本没把他背后的秦家放在眼里。
从一开始,那个锈迹斑斑的集装箱,那三个小时的无视,再到现在的当面羞辱……这一切,都不是什么谈判的伎俩。
对方,就是在把他当猴耍!
一种极致的冰冷,从他的脚底板升起,瞬间浇灭了他一部分的火焰。
他意识到,如果今天在这里彻底爆发,甚至动了手,那才是真的输了。
那只会坐实了自己“有勇无谋”、“被轻易激怒”的蠢货形象,正中对方下怀。
他强行压下那股几乎要撕裂胸膛的动手冲动,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这一次,他没有再咆哮,而是用一种因为极力压抑而显得有些嘶哑的嗓音,一字一顿地说道。
“十倍!”
首席助理和身后的几个下属都愣住了。
连远处那个还在咆哮的钱立,骂人的声音都停顿了一下。
秦笑没有理会任何人的反应,他死死地盯着钱立那宽厚的、满是尘土的背影,将自己最后的筹码,也是他认为最无法拒绝的筹码,扔了出去。
“我出十倍的溢价,买断你‘云顶椒’的独家供货协议!”
他加重了每一个字。
“并且!”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片工地上所有屈辱的空气都吸进肺里,再转化成更具杀伤力的武器。
“我,代表魔都秦家,向你承诺!”
“只要你把货给我,你的‘一品锅香’想要进入魔都市场,所有的门槛,所有的关系,所有的牌照……我们秦家,帮你全部扫平!”
“我说到,做到!”
这句话,终于像一把重锤,敲在了关键的节点上。
整个嘈杂的工地,似乎都安静了一瞬。
钱立终于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他没有再骂人,也没有再看图纸,而是随手从旁边的汽油桶上,拿起一块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脏兮兮的毛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上的灰。
然后,他缓缓地,转过了身。
这一次,他终于正眼看向了秦笑。
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慢慢地,浮现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那笑容里,有嘲弄,有玩味,更有一种洞悉一切的掌控感。
“秦少,想谈,可以。”
他的嗓门依旧洪亮,但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狂暴,反而多了一丝慢悠悠的从容。
这句话,让秦笑紧绷到极点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一丝。
他以为,自己的条件,终于打动了这个顽固的疯子。
然而,钱立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刚刚放下的心,又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钱立环顾了一下四周这片尘土飞扬、机器轰鸣的混乱环境,然后将视线重新落回到秦笑那张因为压抑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上。
他慢悠悠地说道。
“但这里,不是谈生意的地方。”
他顿了顿,仿佛是在给秦笑一个消化和理解的时间。
最后,他给出了最终的“判决”。
“明晚八点,我的办公室。”
“我等你。”
这短短的几个字,像一道恩赐,又像一道命令。
它给了秦笑一个台阶,一个可以从此刻这种公开受辱的境地里,体面抽身的台阶。
可这个台阶,却是对方用一种居高临下的、施舍般的姿态,扔到他脚下的。
秦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憋屈到了极点,胸口像是堵了一大团棉花,上不来,也下不去。
他想发作,却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发作的立场。
他想拒绝,却又无比清楚,这是他唯一能够拿到“云顶椒”的机会。
他,没得选。
钱立说完,便不再看他一眼,重新戴正了头上的安全帽,转身朝着工地更深处,那片被探照灯照得雪亮的区域走去,只留下一个决绝而又高深莫测的背影。
他那高大的身影,很快就融入了那些忙碌的工人之中,消失在了漫天飞扬的尘土和震耳欲聋的轰鸣里。
仿佛他刚才的出现,只是为了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下一道不容置喙的通牒。
只剩下秦笑一个人,僵硬地站在原地。
脚下是冰冷黏腻的烂泥。
身上是价值不菲却已狼狈不堪的西装。
耳边,还回响着那句轻飘飘,却又重如千钧的话。
“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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