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里的死寂,比刚才那一声爆鸣更让人心悸。
时间仿佛被那团刺目的白光炸碎了,凝固在所有人的耳膜里,只剩下一种尖锐而持久的嗡鸣。风中弥漫着一股从未闻过的、辛辣刺鼻的气味,像是地府的硫磺被泼洒到了人间。
那个半尺多深、边缘焦黑的土坑,就是这片死寂的中心。它不大,却像一只睁开的、毫无感情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这群凡人。
“咕咚。”
不知是谁,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声音在这片静默中,响亮得如同擂鼓。
“仙……仙术……这定是仙术……”那名被气浪掀翻的胖方士,此刻正手脚并用地往后爬,道冠歪斜,脸上又是鼻涕又是土,再无半点仙风道骨,嘴里却兀自念叨着,眼神里是见了鬼一般的恐惧。
“仙术?”
陈默的声音忽然响起,不疾不徐,却像一把利刃,精准地切开了凝固的空气。他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蚊子。
他缓步走到那个小坑前,低头看了看,然后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一张张煞白的脸。
“这,不是仙术。”他缓缓说道,“这是‘天道’的斥责。它在斥责尔等凡夫俗子,不敬鬼神,不尊天地,整日只知招摇撞骗,炼些无用的铅汞丹砂,虚耗光阴。”
他的话,让那群方士和匠人抖得更厉害了。
陈默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抹莫测的笑意:“不过,天道亦有好生之德。它也给了你们一个赎罪的机会。”
他伸手指了指那堆破碎的石臼残骸,又指了指那个黑洞洞的土坑。
“此物,名曰‘惊雷’。是本相国,代天道赐予你们的考题。从今日起,这座‘求仙坊’,不求长生,只求‘神力’。你们的任务,就是为本相国,将这‘惊雷’之力,变得更强,更猛,更易于掌控。”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在这里,没有方士,没有匠人,只有‘丹徒’。你们要忘掉以前学的所有东西,一切,都按我给的方子和规矩来。做得好的,金银、官爵,应有尽有。敢耍小聪明,或者泄露半个字的……”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用下巴朝那个土坑点了点。
威胁,无声,却胜过千言万语。
众人噤若寒蝉,连呼吸都忘了。
李儒站在一旁,看着主公三言两语间,就将这群桀骜不驯的江湖术士,变成了一群温顺的羔羊,心中的敬畏与狂热,已经攀升到了顶点。
原来如此。
主公根本不是要他们炼丹,而是要借他们的手,去掌控这种名为“惊雷”的神力!这哪里是凡人的手段,这分明是神只在人间,挑选祂的仆从!高炉为骨,惊雷为魂,主公正在亲手铸造一尊足以碾压整个时代的巨神!
而他李儒,何其有幸,竟能成为这尊巨神的首席祭司。
他上前一步,对着那群已经吓傻的“丹徒”,用一种近乎冰冷的语调宣布道:“从即刻起,此谷封锁,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每日所需,自有专人送达。你们的家人,相国府会代为照料,保他们衣食无忧。现在,所有人,按名册领取你们的编号和工具,即刻开工!”
胖方士第一个反应过来,他连滚带爬地凑到陈默脚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磕头道:“相国大人!不!天神大人!小道……不,小人……丹徒01号毕生,愿为大人效死!刚才那‘惊雷’乍现,小人顿感天门洞开,醍醐灌顶!依小人之见,此乃‘乾坤借法,阴阳逆转’之兆,若想威力更甚,需于子时三刻,取无根之水,和以……”
“闭嘴。”陈默甚至懒得低头看他,“我说了,按我的方子来。你的任务,是执行,不是思考。”
胖方士的话被噎在喉咙里,涨得满脸通红,却不敢再多说半个字。他明白了,在这里,经验和口才,都是最没用的东西。唯一有用的,是听话。
山谷里,很快便在李儒的铁腕手段下,恢复了秩序。一群心怀鬼胎的“丹徒”,就此开始了他们前途未卜,却又可能一步登天的“炼丹”生涯。
……
相国府,演武场。
“喝!”
吕布一声暴喝,手中的方天画戟划出一道凄厉的弧光,狠狠劈在一人合抱的木桩上。
“咔嚓!”
坚硬的木桩应声而断,断口光滑如镜。
若是往常,这样干净利落的一击,足以让他胸中豪气顿生。可今日,他看着那截断木,心中却无半点波澜,反而涌上一股莫名的烦躁。
他想起了几日前,义父对他说的话。
“一天,一千杆。”
“速度是赤兔的三倍,日行三千里。”
这些话,像一根根看不见的刺,扎进了他的心里。他引以为傲的武勇,他视若生命的方天画戟和赤兔马,在义父那轻描淡写的描述中,变得廉价,甚至可笑。
他收起画戟,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汗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滑落,他却感觉不到一丝酣畅淋漓的快意,只有一种被时代洪流抛弃的、彻骨的寒意。
“将军。”一名亲卫快步走来,低声禀报道,“军师大人今日又从城里带回十几个人,神神秘秘地送去西山了。”
“又是些什么人?”吕布皱眉问道。
“看着……不像什么正经人。”亲卫的表情有些古怪,“有几个穿得像道士,还有几个,像是街面上玩杂耍喷火的,身上一股硫磺味儿。”
道士?玩杂耍的?
吕布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先是征调全城的铁匠石匠,去建那个劳什子的“通天高炉”。现在又找来一群方士和杂耍艺人,神神秘秘地躲进山里。
义父,到底想做什么?
他想起义父在长安城的一系列举动,修学堂,开官学,收流民,推广什么仙种……每一件,都与他所理解的“霸业”背道而驰。真正的霸主,不该是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吗?为何义父却总是在摆弄这些稀奇古怪的“小道”?
一种强烈的疏离感,攫住了吕布的心。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只懂得用蛮力挥舞锤子的铁匠,而义父,却已经开始用他完全无法理解的图纸,去构建一个全新的世界。在这个新世界里,他吕布,连同他“天下第一”的武勇,似乎都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了。
这是一种比面对千军万马更让他恐惧的感觉。
他烦躁地将画戟往兵器架上一扔,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转身便向府内走去。他想去找义父问个明白,哪怕被呵斥一顿,也比这样胡乱猜测要好。
穿过回廊,他无意间一瞥,却看见相国府的管家,正捧着几卷竹简,小心翼翼地走向貂蝉所在的别院。
吕布的脚步顿住了。
他认得那管家,也知道那别院里住着谁。那是一个美得不像凡人的女子,是义父最宠爱的玩物。
可他看得分明,那几卷竹简,既非诗集,也非乐府,封签上赫然写着《考工记》、《泛胜之书》之类的字样。
一个女人,一个歌姬,看这些东西做什么?
吕-布的脑子里,瞬间乱成了一团浆糊。
他还没理清头绪,便见李儒行色匆匆地从另一头走来。与往日的沉稳阴郁不同,今日的李儒,脸上竟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兴奋的潮红,脚步快得像是在飘。
“军师。”吕布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李儒停下脚步,看到是吕布,那股狂热才稍稍收敛,拱手道:“温侯。”
“军师如此行色匆匆,所为何事?”吕布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为主公分忧,为霸业尽力。”李儒的回答滴水不漏,但那双眼睛深处闪烁的光芒,却让吕布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那不是谋士算计得逞的光,而是一种信徒见到神迹的光。
说完,李儒便告辞离去,留下吕布一个人,站在原地。
晚风吹过庭院,卷起几片落叶,在吕布脚边打着旋。他忽然感觉,这座宏伟的相国府,变成了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陌生地方。
他的义父,在谋划着他看不懂的未来。
他的军师,在狂热地执行着他听不懂的命令。
就连他眼中一个柔弱的玩物,都在读着他想不通的书。
仿佛所有人都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秘密的漩涡之中,只有他,手握着天下无双的武力,却被排斥在漩涡之外,像个茫然无措的傻子。
不行。
他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
吕布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嘎吱作响。他眼中的迷茫,渐渐被一种决绝所取代。
他要去看看,去西山的山谷里亲眼看看。
他倒要看看,义父炼的,究竟是能让人长生的“仙丹”,还是别的什么……足以将他吕布连同这个旧世界,一同埋葬的怪物。
喜欢三国:我董卓,被逼当天命大反派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三国:我董卓,被逼当天命大反派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