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长江南岸的孙策大营却依旧灯火通明，喧嚣震天。
白日里的一场大胜，让整个江东军都沉浸在一种近乎狂热的自信之中。酒坛被粗暴地拍开，醇厚的酒香混杂着烤肉的焦香，在营地里肆意弥漫。将士们勾肩搭背，满面红光，用沙哑的嗓子吼着家乡的俚语小调，高声吹嘘着白天如何用弓箭戏耍那些北方的旱鸭子。
中军大帐内，气氛更是热烈。
“公瑾，来，再满饮此杯！”孙策已经喝得有些上头，他一只脚踩在案几上，紫色的胡须沾着酒渍，碧色的眼眸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我说了，董卓老贼不过是冢中枯骨！他那二十万大军，就是二十万头猪，也休想渡过此江！”
周瑜端着酒杯，含笑看着自己的挚友。他并未多饮，清俊的脸上只有一抹淡淡的红晕。不知为何，白日里那份若有若无的怪异感觉，此刻又悄然浮上心头。
他总觉得，赢得太顺了。董卓军的败退，与其说是溃败，不如说更像是一场演练好的撤离。
“伯符，越是此时，越不可掉以轻心。”他放下酒杯，声音温润，却带着一丝清醒，“今夜还需加强江面巡逻，以防万一。”
“哈哈哈，公瑾，你就是想得太多！”孙策大手一挥，满不在乎地笑道，“借他牛辅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再来！来来来，诸位将军，今日不醉不归！”
满帐将领轰然应诺，气氛再次被推向高潮。周瑜见状，也不好再泼冷水，只得将那份不安强压下去，或许，真是自己多虑了。
江面上，几艘负责巡逻的走舸，如同幽灵般划过水面。船上的士卒裹紧了衣甲，抵御着深夜的江风。
“头儿，你看那水面，是不是有点不对劲？”一个年轻的士卒指着远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确定。
老卒长眯着眼看了半天，只见远处的江心，水面似乎在微微起伏，不像是风吹起的波浪，倒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水下缓缓移动，偶尔还会冒起一串串细密的气泡。
“能有啥不对劲的，江里的大鱼罢了。”老卒长打了个哈欠，不耐烦地说道，“别自己吓自己，好好盯着，等换防了回去喝两碗热酒，那才叫舒坦。”
年轻士卒挠了挠头，也觉得是自己眼花了，便不再多言。
然而，那片诡异的波动，却在以一种不合常理的速度，悄无声息地向他们靠近。一股低沉的、仿佛从江底传来的嗡鸣声，开始隐约可闻。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哗啦——！”
一声巨响，仿佛江底的巨兽掀开了地壳！
就在那艘巡逻走舸前方不足百步的水域，漆黑的江面猛地向上拱起，随即轰然炸开！
一个通体漆黑、狰狞可怖的钢铁巨物，在一片滔天的水花中，破水而出！
月光洒在那怪物身上，反射出冰冷而残酷的金属光泽。它没有头颅，没有四肢，只有一个方方正正的巨大身躯，一条长长的、黑洞洞的铁管沉默地指向夜空，身下是两条从未见过的、布满铁片的“脚”。
水珠从它身上滚滚滑落，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船上的江东士卒全都惊呆了，他们张大了嘴巴，连手中的武器都忘了握紧，只是痴痴地看着眼前这超越了他们所有认知的一幕。
“那……那是什么鬼东西？”年轻士卒的声音都在颤抖。
老卒长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他这辈子都在江上讨生活，见过江豚，见过巨鳖，甚至听过龙的传说，可眼前的怪物，却不在他任何的知识范畴之内。
这根本不是凡间的造物！
“哗啦！”“哗啦！”
不等他发问，一声前所未有的巨响，从江面上传来！
“轰——！！！”
那声音不是战鼓，不是雷鸣，而是一种沉闷、狂暴，仿佛能撕裂耳膜的爆炸！
整个大营的地面都为之震颤，帐篷里的酒杯碗筷被震得叮当作响。
孙策和周瑜脸色剧变，同时冲出大帐。
眼前的一幕，让这两位自负才智冠绝天下的江东豪杰，瞬间如坠冰窟。
只见停泊在水寨中的旗舰“定江号”，那艘高达数丈、如同水上宫殿般的巨大楼船，此刻正中央的船楼，赫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前后通透的窟窿！
无数碎裂的木板和残肢断臂，伴随着冲天的火焰，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抛向空中，又如下雨般纷纷落下。
那艘江东水师的骄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中间断裂、倾斜、沉没！
“怎么可能……”孙策喃喃自语，他无法理解，什么样的武器，能在一击之下，将他最坚固的旗舰摧毁至此？
周瑜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江面上，锁定在那些正在向水寨逼近的黑色巨物上。
它们……它们竟然能浮在水上！
“铁入水则沉，此乃万古不变之理……”周瑜的脑海中，回荡着自己白天说过的话。
此刻，这句话听起来是何等的苍白和可笑。
他看到，那些钢铁巨兽前端的铁管，再次喷出火光！
“轰！”“轰！”
又是两声巨响，两艘停在“定江号”旁边的斗舰，瞬间被炸成了两团巨大的火球！
江东水师的阵列，瞬间陷入了一片火海与混乱。无数士卒惨叫着跳入冰冷的江水，更多的人则是在睡梦中，就随着战船一起，被炸得粉身碎骨。
“迎敌！快！上船迎敌！”
岸上的将领们终于反应过来，声嘶力竭地呼喊着，试图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然而，更让他们绝望的一幕发生了。
为首的一头钢铁巨兽，在摧毁了数艘战船后，并没有停下，而是径直冲向了岸边的浅滩。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它那布满铁片的“脚”接触到了河床，然后，它就那么堂而皇之地，一步步从水里“走”上了岸！
履带碾过湿滑的泥沙，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这个重逾万斤的怪物，就这么爬上了陆地，将一座了望塔轻易撞得粉碎，然后调转它那狰狞的身躯，面对着岸上目瞪口呆的江东士卒。
“哒哒哒哒哒哒——！”
怪物身体两侧的小孔里，突然喷射出密集的火舌！
一种从未听过的、如同撕裂布匹般的恐怖声音响起！冲在最前面的数百名江东士卒，仿佛被一把无形的镰刀扫过，身体瞬间被打成了一蓬蓬血雾，成片成片地倒下！
血肉横飞，惨叫声、哀嚎声、恐惧的尖叫声，瞬间淹没了整个水寨。
幸存的士卒们彻底崩溃了。
他们面对的不是敌人，是神话中的恶鬼，是不可理喻、不可战胜的噩梦！
他们丢下武器，哭喊着，向后方溃逃。
“不准退！后退者斩！”老将程普拔出佩剑，须发皆张，试图稳住阵脚。
然而，一头钢铁巨兽注意到了他。
巨大的炮管缓缓转向，锁定了这位正在竭力维持秩序的老将。
“德谋小心！”孙策目眦欲裂，发出一声悲愤的咆哮。
下一秒，火光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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