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法殿的介入,如同在青木门这潭看似平静的湖水中投下了一块巨石,涟漪扩散,人言籍籍。然而,处于风暴中心的青竹居,却陷入了某种反常的寂静。陆沉舟谢绝了所有不必要的探访,甚至连苏婉儿也被告知他需要一段不受打扰的闭关时间。
门窗紧闭,禁制微启(用贡献点兑换的基础阵法)。陆沉舟心知肚明,执法殿的调查或许能震慑宵小,但真正的安全,永远只能握在自己手中。那夜黑衣死士冰冷的眼神和齿间毒囊的决绝,如同烙印刻在他脑海,时刻鞭策着他——松懈,即意味着死亡。
他首先将全部心神投入到《磐石体》的修炼之中。这门凡阶上品的防御武技,并非什么高深莫测的法门,其核心在于“引气淬体,意守如山”。通过特定的灵力运转路线,引导灵气反复冲刷、锤炼皮肉、筋膜乃至骨骼,使其在灵力的浸润下不断强化,变得坚韧异常,如同历经风霜的磐石。
过程,远比想象中更为痛苦。灵气在细弱经脉中的每一次冲击、每一次对肉身微观结构的改造,都伴随着刮骨剜肉般的剧痛。这并非简单的打坐练气,而是对意志力的极致考验。
陆沉舟紧咬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衫。但他眼神中的光芒却未曾有丝毫动摇。前世在狼牙,他经历过更残酷的体能极限训练,承受过更剧烈的伤痛。这点痛苦,与黑风涧狼王獠牙划破身体的瞬间相比,与那淬毒袖箭擦身而过的死亡威胁相比,算得了什么?
“意守如山……”他默念法诀要义,将意识沉入体内,引导着那股撕裂般的痛楚,将其视为淬炼的火焰,而非折磨的刑罚。灵力一遍遍流转,皮膜在灵气的滋养下微微发烫,仿佛被置于铁砧上反复锻打,去芜存菁。
数日不眠不休的苦修,当陆沉舟再次睁开眼时,他裸露的皮肤表面,似乎隐隐多了一层极其淡薄、几乎难以察觉的古铜色光泽,触摸之下,弹性与韧性明显增强。虽然距离“磐石”之境还相差甚远,但肉身的防御力,确已有了实实在在的提升。肩头那原本需要数日才能愈合的伤口,也在《磐石体》修炼带来的旺盛气血滋养下,结痂脱落,只留下淡淡的红痕。
“还不够。”他感受着身体的变化,并未满足。防御的提升只是基础,攻击与爆发力同样关键。他开始尝试将《磐石体》的发力技巧,与《青锋剑诀》以及前世的格斗术相融合。
在小院的晨曦中,他反复演练。时而剑光凌厉,步伐轻灵;时而拳脚刚猛,不动如山。他在寻找一种平衡,一种能将自身力量瞬间爆发到极致的节奏。偶尔福至心灵,他一拳挥出,手臂肌肉骤然绷紧,皮下那层淡薄光泽微闪,空气中竟能发出轻微的气爆声。这是肉身力量与灵力初步结合的征兆。
修炼之余,他并未放下炼丹的练习。成功提纯青灵草药液的经验,让他对灵力掌控的信心大增。他再次前往百艺堂,无视了孙淼等人或明或暗的讥诮目光,用部分灵石兑换了更多种类的低阶药材,甚至包括一小份用于炼制“淬体灵液”的辅药。他打算在《磐石体》小成后,尝试炼制此液,加速修炼进程。
然而,就在陆沉舟潜心闭关,提升自身实力之时,青木门的外门区域,一场因他而起的风波,正悄然酝酿至高潮。
张虎的日子,变得极其难熬。
自从任务殿当众鞠躬认输后,他在外门的威信便一落千丈。往日前呼后拥的景象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无处不在的指指点点和窃窃私语。昔日被他欺压过的弟子,眼神中也渐渐失去了恐惧,多了几分隐晦的快意与审视。
更让他无法忍受的是,连他倚为靠山的亲哥哥——在内门颇有些名气、已至炼气境初期的张龙,在听闻此事后,非但没有立刻替他出头,反而将他严厉斥责了一顿,骂他愚蠢,招惹不该惹的人,给家族丢脸,并勒令他不许再主动生事。
内门刺杀事件的风声隐隐传出,虽然细节被执法殿封锁,但“林辰遭袭”“死士”等零碎词语,依旧在外门弟子中引发了无数猜测。这使得陆沉舟的身上,更增添了一层神秘与危险的色彩。连死士都奈何不了的人,他张虎还敢去招惹吗?
恐惧与日俱增的怨恨,如同毒草般在张虎心中疯狂滋长。他不敢再去内门区域,便将所有的憋屈和怒火,变本加厉地倾泻在那些比他更弱的外门弟子身上。一时间,外门氛围变得更加压抑,怨声载道。
这一日,张虎又因一件小事,对一名负责灵田灌溉的瘦弱弟子拳打脚踢,将其打得鼻青脸肿,瘫倒在地。
“废物!连这点水都浇不好!你们这些凡灵根的垃圾,就不该留在青木门!”张虎面目狰狞地咆哮着,仿佛要将这些时日承受的所有屈辱,都发泄在此人身上。
周围的外门弟子们远远看着,脸上充满了愤怒与不忍,却无一人敢上前阻拦。张虎积威已久,其兄张龙更是他们得罪不起的存在。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清冷的声音从人群外围响起:
“宗门法规第三条,禁止弟子私斗,欺凌同门。张虎,你视门规为何物?”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路,只见陆沉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里。他依旧是那身青色内门服饰,气息内敛,但仅仅是站在那里,就仿佛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他刚从百艺堂返回,恰好途经此地。
张虎身体猛地一僵,缓缓转过身,看到陆沉舟的瞬间,眼中先是闪过一丝下意识的恐惧,随即被更深的怨毒所覆盖。他色厉内荏地吼道:“林辰!这里是我外门的事情,与你何干?别以为你进了内门,就能多管闲事!”
“路见不平,自有公理管。”陆沉舟目光平静地扫过地上那名受伤的弟子,又看向张虎,“你若不服,可去执法殿理论。或者……”
他语气微微一顿,向前踏出一步,虽无凌厉气势,却让张虎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你我再去任务殿,立个新的赌约?赌注照旧。”
轻飘飘的话语,如同最锋利的针,瞬间刺穿了张虎那脆弱的自尊。任务殿的屈辱场景再次浮现眼前,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再去赌?拿什么赌?赌命吗?他毫不怀疑,若是再给林辰机会,对方绝对敢下杀手!
周围的弟子们看着张虎这副欺软怕硬的丑态,眼中鄙夷之色更浓。
“你……你给我等着!”张虎憋了半天,只能撂下一句毫无威慑力的狠话,再也无颜停留,推开人群,狼狈不堪地逃走了,连地上那名受伤弟子都顾不上再理会。
陆沉舟没有去追,他走到那名受伤弟子身边,蹲下身,取出一颗普通的疗伤丹药递过去:“服下,运功化开。”
那弟子怔怔地接过丹药,看着陆沉舟平静无波的脸,眼眶瞬间红了,哽咽道:“多……多谢林师兄!”
周围沉寂了片刻,不知是谁带头,响起了一片低低的、却充满感激的议论声。
“林师兄……”
“多谢林师兄主持公道!”
陆沉舟站起身,对众人微微颔首,没有多言,转身离去。他并非刻意收买人心,只是遵循本心,见不得这等欺凌弱小的行径。更何况,打压张虎的气焰,也能让自己耳根清净一些。
然而,他这番无意之举,却在外门弟子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一颗关于尊严、反抗,以及对“林辰”此人复杂观感的种子。
消息很快传开。林辰一言逼退张虎,赠药救助外门弟子的行为,与他斩杀狼王、遭遇刺杀的强悍形象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奇特的魅力。他在外门弟子中的声望,悄然攀升。
这一切,自然也传入了内门某些人的耳中。
流云轩内,赵千云抚琴的手指再次停顿,嘴角那抹温润的笑意加深了几分。
“打压张虎,收拢外门人心……呵呵,我这林师弟,倒是很懂得如何经营声望。看来,他想要的,不仅仅是在内门站稳脚跟那么简单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玩味,随即化为更深的思量。
“宗门大比,真是越来越令人期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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