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
无处不在,却又并非刺眼。那是一种温和的、仿佛源自生命本源的乳白色光辉,充盈着视野的每一个角落,将“黑骷号”以及舰桥内的陆沉舟与冷凝霜彻底包裹。
没有超空间跃迁的撕扯感,没有传送阵法的眩晕,只有一种仿佛回归母体般的温暖与安宁。然而,在这份安宁之下,两人都能清晰地感知到,一种宏大、古老、却又带着一丝难以掩饰虚弱的意志,正如同温和的水流,浸润着他们的身体与灵魂,进行着最深层次的探查。
陆沉舟体内的两块寂灭石碑碎片以及那净化后的扭曲石碑道则,在这光芒的照耀下,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近乎欢呼雀跃般的共鸣。而冷凝霜体内的北冥玄冰魄本源,也如同遇到了同源之水,微微震颤着,散发出清凉而浩瀚的意蕴。
片刻之后,那无处不在的光芒缓缓收敛,如同潮水般退去,显露出了他们所处的真实环境。
这里并非星舟内部,而是一个巨大得难以想象的圆形殿堂。殿堂的穹顶高远,仿佛连接着星空,其上流淌着如同银河般璀璨的能量光带。四周的墙壁并非实体,而是由不断流转、变幻的复杂立体符文构成,这些符文散发着与寂灭石碑、北冥寒气同源,却又更加古老、更加磅礴的道韵。
殿堂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的、由纯净光芒构成的复杂几何晶体结构,它缓缓旋转着,如同心脏般搏动,每一次搏动,都引动着整个殿堂的符文随之明灭。那乳白色的光辉,正是源自于此。
而他们脚下的“地面”,也并非金属或石材,而是一片凝固的、如同镜面般的暗蓝色能量海,倒映着上方那璀璨的穹顶和中央的光之晶体。
这里,就是归墟灯塔的内部?
“欢迎……来到……灯塔核心……”
一个苍老、疲惫、仿佛随时可能熄灭,却又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直接在两人的识海中响起。声音的来源,正是殿堂中央那巨大的光之晶体。
“你是……灯塔之灵?”陆沉舟稳住心神,沉声问道。他能感觉到,这声音的主人虽然虚弱,但其生命层次和力量本质,远超他之前遇到的任何存在,甚至隐隐能与那虚空鲸鳌媲美。
“灯塔之灵……算是吧……”那苍老的声音缓缓回应,带着一丝自嘲,“更准确地说,我是这座灯塔……最后的守护意志,也是‘观察者议会’留在此地……最后的‘记录者’。”
观察者议会!果然与这里有关!
“你引我们来此,所谓何事?”冷凝霜清冷开口,冰蓝色的眸子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为了……传承,与……责任。”光之晶体的光芒微微闪烁,一段段更加清晰的信息流涌入两人脑海。
“……归墟灯塔,并非建筑,而是上古‘观察者议会’集全族之力,以一块最初的‘源初寂灭石碑’为核心,融合‘北冥’、‘混沌’、‘秩序’等多种至高法则,打造出的……最终防线节点之一。”
“……它的作用,是镇压宇宙边荒的‘归墟裂隙’,监视并抵御来自宇宙之外的威胁——也就是你们所知的那个名为‘混沌低语’的存在。”
“……然而,终末之战太过惨烈,议会崩解,灯塔能源近乎枯竭,防线不断收缩……我,也已到了极限。”
“……混沌低语的侵蚀,正在加剧。若无新的传承者接引力量,重启灯塔,归墟裂隙将彻底失控,混沌的阴影将吞噬这片宇宙……”
信息流中,夹杂着无数惨烈的战斗画面——巨大的、由光芒构成的战舰在黑暗中与不可名状的扭曲阴影搏杀,星辰在余波中寂灭,强大的修士如同飞蛾扑火般冲向裂隙,以身殉道……那是属于上古的悲壮与绝望。
陆沉舟与冷凝霜沉默着,消化着这令人震撼的真相。他们追寻的回家之路,他们获得的传承,竟然都与这座守护宇宙的灯塔息息相关。
“你们二人,身负寂灭与北冥两大至高传承本源,是重启灯塔,延续防线最合适的……种子。”灯塔之灵的声音带着一丝期盼,也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沉重,“接受灯塔核心的传承,融合你们的力量,成为新的……守护者。”
随着它的话语,殿堂中央那巨大的光之晶体,分裂出两道稍小一些的、分别呈现出灰黑色与冰蓝色的光流,如同温柔的触手,缓缓伸向陆沉舟与冷凝霜。
灰黑色的光流中,蕴含着远比陆沉舟目前所掌握的更加完整、更加深奥的《寂灭玄章》后续篇章,以及如何将寂灭之力与灯塔核心融合,转化为镇压之力的法门。而冰蓝色的光流中,则蕴含着北冥传承的终极奥秘——“绝对冰封”的至高法则,那是足以暂时冻结时空、封禁万物的力量,是封印归墟裂隙的关键。
机遇,就在眼前。一旦接受,他们的实力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真正踏入宇宙顶尖强者的行列。
但与之相伴的,是沉甸甸的责任,是与那恐怖无比的“混沌低语”正面抗衡的使命,是可能如同上古先贤般……以身殉道的结局。
陆沉舟看着那道灰黑色的光流,又看了看身旁神色凝重的冷凝霜,最后目光投向那苍老而虚弱的灯塔之灵。
“若我们拒绝呢?”他平静地问道。
灯塔之灵的光芒似乎黯淡了一瞬,苍老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疲惫与一丝……释然:“那么,在我彻底熄灭后,归墟裂隙失去镇压,混沌降临,万物归墟……这只是时间问题。你们,或许可以在这最终末日到来前,寻一处僻静之地,度过余生。”
它没有强迫,只是陈述了一个冰冷的事实。
拒绝,意味着逃避,也意味着在不久的将来,面对无法抵抗的毁灭。接受,则意味着踏上一条充满荆棘与牺牲,却可能为这片星空搏出一线生机的道路。
陆沉舟笑了,那笑容中带着一丝属于兵王的决绝与凛然。他从未想过逃避。从他在暗影星域核心,目睹“虚空之眼”的恐怖那一刻起,他就知道,有些责任,无法回避。
他转头看向冷凝霜。
冷凝霜迎上他的目光,清冷的眸子里没有丝毫犹豫,只有如玄冰般的坚定。她轻轻点了点头。
无需多言,心意已通。
“我们接受。”陆沉舟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在这宏伟的殿堂中回荡。
话音落下,那两道等待已久的光流,瞬间加速,如同找到了归宿的游子,欢快地融入了两人的眉心!
“轰——!”
庞大的信息与精纯至极的本源力量,如同决堤的星河,瞬间冲垮了他们的意识堤坝!陆沉舟的识海中,《寂灭玄章》后续的“炼虚”、“合道”篇如同画卷般展开,无数关于宇宙生灭、法则本源的奥义涌入,与他之前的感悟相互印证、融合。他丹田内的寂灭石碑碎片剧烈震颤,与那涌入的灰黑色光流产生共鸣,开始发生某种本质上的蜕变。
而冷凝霜则被无尽的北冥寒意包裹,那冰蓝色光流中蕴含的“绝对冰封”法则,让她对寒冰之道的理解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体内的北冥玄冰魄仿佛被注入了生命,欢呼雀跃,与她的神魂更加紧密地融合。
两人的气息,在以一个恐怖的速度疯狂攀升!
然而,就在传承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刻,异变陡生!
整个灯塔核心殿堂,猛地剧烈一震!四周墙壁上那些流转的符文,光芒骤然变得明灭不定,甚至有些符文开始扭曲、黯淡!
“不好!”灯塔之灵苍老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与惊怒,“它们……来了!混沌低语……感知到了传承波动,正在强行冲击裂隙封印!”
殿堂中央的光之晶体光芒大盛,试图稳定局面,但其上的光芒却明显比之前黯淡了许多,显然在之前的对抗中消耗巨大。
“传承不能中断!”灯塔之灵的声音带着决绝,“我会尽全力稳住核心,为你们争取时间!尽快融合力量,准备……迎敌!”
随着它的话音,殿堂穹顶那如同银河般的光带,如同受到召唤,纷纷垂落而下,注入中央的光之晶体,勉强维持着殿堂的稳定。但外界传来的、那种令人心悸的疯狂与混乱的意志波动,却越来越清晰,如同海啸般冲击着灯塔的壁垒!
陆沉舟与冷凝霜身处传承光流的中心,能清晰地感受到外界那毁天灭地的压力。他们知道,最终的考验,已然提前到来!
没有时间去慢慢消化和感悟了。
陆沉舟猛地睁开双眼,左眼寂灭,右眼混沌,强行引导着那庞大的传承力量,与自身寂灭道基疯狂融合!他身后的寂灭祭坛虚影再次浮现,并且变得更加凝实,祭坛之上,开始隐隐浮现出与灯塔内部符文同源的纹路!
冷凝霜也清叱一声,周身寒气不再仅仅是极寒,更带上了一种冻结万物、令时空停滞的“绝对”意境!她手中的冰剑嗡鸣,剑身之上,开始凝结出细密的、如同法则锁链般的冰晶纹路!
两人都在争分夺秒,与时间赛跑,与即将冲破封印的混沌赛跑!
然而,混沌低语的冲击,比预想的更加猛烈!
“咔嚓——!”
一声清晰的、仿佛某种东西破碎的异响,从殿堂之外传来!紧接着,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充满了疯狂、亵渎与毁灭意味的黑暗气息,如同墨汁滴入清水,瞬间污染了殿堂外围的部分区域!那些被污染的符文迅速扭曲、变质,化为了狰狞的、不断蠕动的暗紫色肉瘤状结构!
封印……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吼——!”
无数扭曲的、不可名状的阴影,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那道裂口,疯狂地涌入灯塔内部!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如同翻滚的粘稠液体,时而化作布满眼球的触手,时而凝聚成嘶嚎的怨魂集合体……但它们都散发着同源的、令人作呕的混沌气息!
最先头的混沌魔物,已经如同潮水般,扑向了正在接受传承的陆沉舟与冷凝霜!
危急关头,陆沉舟暴喝一声,强行中断了部分传承的融合,身后的寂灭祭坛虚影轰然镇压而下!灰黑色的寂灭光域以他为中心扩张开来,那些冲入光域的混沌魔物,如同被投入了炼钢炉的冰雪,发出凄厉的惨嚎,身躯迅速消融、湮灭!
而冷凝霜也同时出手,冰剑划出一道完美的圆弧,“绝对冰封”的意蕴弥漫开来,剑光所过之处,扑来的魔物动作瞬间凝固,连同它们周围的空间一起,被冻结成了一座座诡异的冰雕,随即在后续魔物的冲撞下碎裂!
然而,魔物的数量实在太多了!而且,从那裂口深处,更加强大、更加扭曲的存在,正在缓缓挤出!
传承被迫中断部分,强敌已然临门!
陆沉舟与冷凝霜背靠着背,站在光之晶体前方,面对着如同无穷无尽的混沌魔潮,眼神冰冷而决绝。
他们的守护之战,在这归墟灯塔的核心,提前打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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