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呈暄震惊地看向九月,那双沉静的眼眸里掀起惊涛骇浪:“你……你怎么知道?!”他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几乎只剩下气音,带着难以置信,“没错!这正是魂引香最诡秘、也最残酷的特性!首次成功提纯药性时,若以制药者的心血为引融入其中,此香便与制药者的性命气血紧密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香在人在,香尽人亡!” 父亲他……他之所以一直坚信清荷姨母还活着,就是因为我们仓家秘密保存的那一小批当年由她亲手提纯的魂引香,其药效虽随时间流逝有所减弱,却始终未曾彻底消散!这证明……证明姨母她……或许仍在世间某处……”
九月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又骤然松开,狂跳得几乎要撞碎胸腔!她口中融化的那片花瓣…那突如其来的奇异感官提升…会不会就是…就是母亲当年亲手提纯、融入心血的魂引香?!这个念头如同惊雷炸响!强烈的眩晕感再次猛烈袭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眼前发黑,她身体猛地一晃,不得不伸手死死抓住身旁粗糙的老槐树干,指甲深深陷进树皮里,才勉强稳住没有摔倒。
“九月!”仓呈暄立刻察觉到她的异样,一步上前,急切地扶住她的手臂,声音充满了关切和担忧,“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
“没……没事,”九月强压下喉咙里的腥苦和翻涌的眩晕感,勉强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只是……只是这真相……太……太让人震惊了……”她避开了他的目光,不敢透露自己可能误食了那要命的花瓣。
仓呈暄凝视着她苍白如纸的脸和强撑的脆弱,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怜惜、心疼、坚定。他沉默片刻,握着她手臂的手微微用力,传递着一种沉甸甸的力量。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承诺:
“九月,听着,”他直视着她的眼睛,仿佛要望进她灵魂深处,“无论你是谁的女儿,无论你身上流着谁的血,对我而言,“你就是你!” 是那个在药园里认真辨认每一株草药的九月,是那个在危急关头能冷静判断用药的九月!过去无法改变,但未来……我会保护你!拼尽一切,也绝不会让你像清荷姨母那样……重蹈覆辙,被迫离开,生死不明!”
月光穿过稀疏的枝叶,斑驳地洒在仓呈暄年轻却无比坚毅的脸上,那双眼睛清澈而明亮,盛满了不容错辨的真诚和守护的决心。九月怔怔地望着他,一股暖流猛地冲散了心头的恐惧和冰冷,那是在知晓身世巨变、卷入巨大旋涡后,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坚实可靠的依靠。她不再犹豫,反手紧紧握住了他温热的手掌,那力道同样坚定:
“我信你。”
在这一刻,身份的鸿沟仿佛被这紧握的双手和共同的秘密悄然抹平。她不再是那个战战兢兢、仰人鼻息的童养媳,他也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少爷。他们是命运相连的伙伴,是共同守护秘密和对抗危险的盟友,而那份在朝夕相处、患难与共中悄然滋生的、未曾言明的情愫,也在月下无声地蔓延开来,为这冰冷的夜晚增添了一抹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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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份短暂的温暖和决心,在第二天清晨便被仓梓青召集全家的决定彻底打破。
早饭的气氛依旧凝重。仓梓青放下碗筷,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低眉垂目的九月身上。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低沉而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块巨石:
“为避风头,确保安全。我已决定,三日后,将九月送往邻县,托付于我一位信得过的老友家中暂住。他会安排妥当,确保无人打扰。”
“不行!”仓呈暄几乎是拍案而起!碗筷被震得叮当作响。他脸色瞬间涨红,眼中燃起激烈的反对之火,声音因急切而拔高:“父亲!这绝对不行!这简直是正中大伯父的下怀!他昨日搜查未果,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您此时送走九月,他必定会派人暗中尾随跟踪!一旦他们找到九月落脚之处,后果不堪设想!她……她会有危险!” 他不敢说出九月的身世,但那份焦灼和担忧溢于言表。
“我自有安排,会做得隐秘。”仓梓青眉头紧锁,语气强硬地打断他,试图压下儿子的反对,“此事已定,无需多言!”
九月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心乱如麻。离开?离开这个刚刚找到身世线索、刚刚获得一丝依靠、刚刚萌生情愫的地方?离开意味着暂时的安全,却也意味着彻底放弃追寻生母的下落,放弃守护那与母亲性命相连的魂引香的秘密,更意味着……与仓呈暄分离!巨大的不舍和一种不甘被命运摆布的情绪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昨夜老槐树下紧握的双手传递的温暖,与此刻仓梓青冰冷话语带来的寒意,形成了刺骨的对比。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抬起头,迎向仓梓青审视而疲惫的目光。晨光从窗棂斜射进来,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微尘,也清晰地映照出她苍白却异常坚定的脸庞。她微微福身,姿态依旧保持着恭敬的弧度,但那微微颤抖的指尖和挺直的脊背,却泄露了她内心的挣扎与决心。她的眼神不再像往常那样温顺地低垂闪躲,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清澈,直直地看向仓梓青,声音虽然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饭厅里压抑的空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坚持:
“老爷,”她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用力挤出来,“奴婢…不想走。”
仓梓青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眼神锐利如刀,那目光仿佛要刺穿九月的伪装,看到她灵魂深处隐藏的秘密和恐惧!他放在桌下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这个女孩…太像清荷了!不仅是容貌,连这份骨子里的倔强和面对强压时不肯低头的眼神都如出一辙!这让他心头刺痛,也让他更加忧虑。她根本不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仓远山的手段阴狠毒辣,一旦确定她的身份,绝不会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送走她,是眼下唯一能想到的、或许能护住她性命的权宜之计!他必须狠下心来!
“这由不得你!”仓梓青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家主威严,如同铁锤砸下,打破了短暂的僵持。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碗碟都跟着震动了一下。“你的安全要紧!此事…” 他目光扫过一脸焦急愤怒的仓呈暄,又落回九月倔强的小脸上,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决断,“…就这么定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饭厅里落针可闻。肖清月手中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桌上,脸色惨白。仓玉珠吓得缩了缩脖子,大眼睛里充满了惊恐。仓呈暄胸膛剧烈起伏,双拳紧握,指节捏得发白,眼神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死死盯着自己的父亲。
九月只觉得那最后几个字像冰锥,狠狠扎进她的心窝。一股巨大的委屈和绝望瞬间涌上鼻尖,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热意。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没让那酸涩的泪水夺眶而出。晨光似乎在这一刻也变得格外刺眼,将她单薄的身影映照得孤立无援。她倔强地维持着福身的姿势,微微低下了头,但那绷紧的肩线和微微颤抖的身躯,却无声地诉说着她的抗拒和不甘。一滴滚烫的泪,终究还是挣脱了束缚,无声地砸落在脚下的青砖地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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