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两株植物上。农人识字不多,但辨别草木是本能。许多人立刻认出了那紫花毒草,惊呼起来:
“是‘鬼见愁’!那草俺认得!牛吃了都蹬腿!”
“对对!开紫花!剧毒!河边多得是!”
“银子菜俺昨天挖了,不是这样的!叶子没那么厚,也没花!”
“仵作验的什么?!连草都分不清吗?!”
恐慌瞬间转向了愤怒。矛头直指郡府和那所谓的“仵作”。
文甲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万万没想到,华老的观察力竟如此毒辣,瞬间就戳破了他精心布置的陷阱!陈明远更是吓得面无人色,连连后退。
“文先生!陈大人!”李昭的声音响起,带着压抑的怒火和凛然正气,“你们口口声声铁证如山,却连毒草与救命草都分不清!是你们郡府的仵作无能,还是…有人故意指鹿为马,栽赃嫁祸?!”她踏前一步,目光如炬,直逼文甲,“昨夜西河村外,为何偏偏是这三人误食‘毒草’?他们采摘之时,可有人‘好心’指点?这‘仵作’又是谁人指派?!这究竟是意外,还是谋杀?!”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文甲和陈明远的心上,也砸醒了被恐慌蒙蔽的人群。
“对!查清楚!”
“谁指使的?!”
“差点冤枉了李姑娘和华神医!”
“官府想害死我们!”
愤怒的声浪再次涌起,这一次,目标明确,带着被愚弄和险些丧命的滔天怒火,汹涌地扑向郡府的人马!郡兵们握着刀的手也开始发抖,面对群情激愤的百姓,他们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仓垣冷眼看着这一切,手始终按在剑柄上,如同磐石般护在李昭和华松身前。他冷冷地盯着文甲,无声地传递着警告:任何妄动,都将引发不可收拾的后果!
文甲腮帮的肌肉剧烈抽动,他看着眼前失控的局面,看着华松手中那两株如同铁证般的野草,看着李昭那双燃烧着正义火焰的眼睛,再看着那些几乎要扑上来的愤怒民众。他精心策划的毒计,在华松的医术和洞察力下,在李昭无畏的质问下,在汹涌的民愤面前,彻底破产!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杀意和挫败感,知道此刻再强行弹压,无异于自寻死路。
“哼!”文甲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冷哼,目光阴毒地扫过李昭、华松和仓垣,“好!好一个华神医!好一个伶牙俐齿的李姑娘!此事…本座自会详查!若真是仵作失职,定不轻饶!至于是否有人构陷…”他顿了顿,语气森寒,“也休想蒙混过关!陈大人,收殓尸体!我们走!”
他猛地转身,玄色的袍袖在风中卷起一片阴冷的弧度,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背影僵硬,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戾气。陈明远如蒙大赦,慌忙指挥郡兵抬起尸体,在人群愤怒的唾骂和鄙夷的目光中,灰溜溜地跟着撤退,比来时更加狼狈。
一场巨大的危机,在千钧一发之际,被华松的医术和智慧,被李昭的勇气和质问,硬生生扭转!
“华老!多谢您!”李昭转身,对着华松深深一揖,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由衷的感激。若非华松明察秋毫,济世堂今日必遭灭顶之灾!
华松摆摆手,神色依旧平静,只是看着郡兵离去的方向,眼中掠过一丝深沉的忧虑:“此计歹毒,意在釜底抽薪。今日虽破,然贼心不死,必生后患。银子菜之辨,需刻不容缓,广而告之!”
“李衡师兄!”李昭立刻转向李衡,“将银子菜与那‘鬼见愁’毒草的详细图样、特征、区别,用最醒目的颜色、最简明的文字,绘制出来!多抄!广发!务必让每个村子、每个乡民都认得清,分得明!”
“是!”李衡精神大振,立刻应下。
李昭又看向周围的民众,声音清亮而坚定:“乡亲们!大家都看到了!银子菜是救命的草!那紫花的‘鬼见愁’才是夺命的毒!这毒计,就是想让我们害怕,让我们放弃这条活路!大家记住华神医的话,认准了!回去告诉所有人,认准绿叶红茎黄花的是银子菜!见到开紫花、茎暗红的野草,千万避开!只要我们心明眼亮,就没人能再用毒计害我们!”
“对!认准了!”
“李姑娘说得对!华神医是活神仙!”
“回去就告诉大伙儿!”
“种银子菜!防毒草!”
民众的恐慌彻底转化为愤怒后的清醒和更加坚定的决心。文甲的毒计,非但没有摧毁希望,反而像一块投入熔炉的生铁,让济世堂与百姓之间的联系,在淬炼中变得更加紧密和牢固。
仓垣看着李昭在人群中忙碌的身影,看着她眼中重新燃起的、更加明亮的光芒,紧绷的神经终于缓缓松弛。他抬头望向天空,阴云不知何时已被风吹散,露出一片湛蓝。阳光毫无保留地洒落下来,照耀着那片在风波中依然顽强生长、绿意盎然的银子菜田。
他知道,这场与瘟疫、与阴谋的战争,还远未结束。文甲那双阴鸷的眼睛,如同毒蛇,依旧在暗处窥伺。但济世堂的根,在今日之后,已深深扎进了这片苦难而坚韧的土地,扎进了万千百姓的心中。
希望如草,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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