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 华松包扎完毕,猛地转向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的伏皇后,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李昭为救治圣上,不幸为龙爪所伤!伤口恐沾染邪毒!需立刻隔离静养!此处有老朽足矣!请娘娘速速安排净室!并取大量新鲜忍冬藤、金银花、连翘叶,捣
烂外敷!另取生石膏、绿豆、生甘草,大量煎汤,供李昭随时内服清洗!”
伏皇后看着李昭惨白的脸和手背上那刺目的绷带,再看看龙榻上依旧痛苦挣扎的天子,巨大的恐慌和两难的抉择几乎要将她撕裂!但华松那沉稳如山、不容置疑的语气,给了她最后一丝支撑。她猛地一咬牙,对着身边同样吓傻的内侍尖声喝道:“没听到华神医的话吗?!快!送李姑娘去偏殿净室!按神医吩咐,备药!快去!”
两名内侍如梦初醒,战战兢兢地上前,想要搀扶李昭。
“师父……” 李昭看着华松,这位老神仙一样的医者,在她与仓垣的心中早已亦师亦父。李昭眼中泪水未干,充满了担忧和不舍。她走了,华老一个人面对这畸变的疫毒和狂乱的天子……
“去!” 华松的目光严厉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稳住心神!相信为师!更要相信你自己!‘银露’精华与你体内玉枢丹药力相合,或可压制此邪!静心调息,外敷内服,不可懈怠!” 他用力握了一下李昭未受伤的手臂,传递着力量。
李昭看着师父眼中那深沉的信任和决绝,心中的惊惶奇迹般地平复了许多。她用力一点头,抹去脸上的泪痕,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师父保重!弟子…定会无恙!” 说罢,不再犹豫,跟着两名内侍,挺直脊梁,快步走向侧殿的净室。每一步都牵扯着手背的疼痛,每一步都仿佛踩在生死边缘,但她的背影,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华松目送李昭离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侧殿珠帘之后,才缓缓转过身。他再次看向龙榻上痛苦抽搐的天子,看向那脖颈处加深的暗紫色“蛇纹”和蛛网般的血丝,浑浊的老眼中,凝重之色已化为一片冰封的肃杀!他枯瘦的手指再次搭上天子的寸关尺,感受着那脉象深处诡异的黏滞与凝涩。
“取笔墨!” 华松的声音冰冷,如同金铁交击,“重拟方!“生石膏”加至二两!加“水牛角屑”一两(代犀角,清热凉血定惊)!加“地龙干”三钱(清热定惊,通络)!加“僵蚕”三钱(祛风定惊,化痰散结)!忍冬藤汁加倍!速去煎来!要快!” 他报出的药名,皆是针对惊厥、热入心包、毒瘀胶结的重剂猛药!
太医们手忙脚乱地记录、抓药,看向华松的目光充满了敬畏与恐惧。这位老神医,不仅医术通神,其心志之坚,临危不乱的气度,更非常人可及!
殿内,巨大的牛油蜡烛燃烧着,发出“噼啪”的声响,烛泪如同血泪般不断滚落,堆积在鎏金的烛台上。那混合了名贵熏香、浓烈药汤、血腥、呕吐物以及死亡气息的味道,更加浓烈地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金碧辉煌的宫殿,此刻更像一个巨大的、华丽的焚尸炉,燃烧着帝国的至尊,也考验着医者最后的仁心与勇气。
门外,典药局。
仓垣背靠着那扇冰冷厚重的铜包木门,如同亘古不化的玄冰雕像。他抱着滴血的长剑,眼睛紧闭,但全身的肌肉却绷紧到了极致,如同拉满的弓弦!周身的杀意凝若实质,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冻结了,赵锋和甲士们远远退开,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就在李昭手背伤口被发现异样、华松厉喝、李昭惊惧落泪的瞬间!
“昭儿——!”
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濒死野兽般的痛苦嘶吼,猛地从仓垣紧咬的牙关中迸发出来!那声音不大,却带着撕裂灵魂般的痛楚和狂暴的杀意!他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血红的眼珠里布满了骇人的血丝,如同地狱燃起的业火!他按在剑柄上的手猛地一紧!
“锵——!”
一声刺耳的金铁摩擦锐鸣!那柄犹自滴血的长剑,竟被他狂暴的内力硬生生从剑鞘中逼出了三寸!森冷的寒光瞬间照亮了他扭曲而狰狞的脸庞!一股无形的、狂暴的气浪以他为中心猛地炸开!
“轰!”
他脚下坚硬的金砖地面,竟被硬生生踏裂出蛛网般的细密裂纹!几块碎石激射而出!
“仓少侠!” 赵锋骇然失色,惊呼出声!周围的甲士更是吓得魂飞魄散,齐齐后退数步,兵器指向仓垣,却又不敢上前!
仓垣对周围的反应置若罔闻。他血红的双眼死死盯着那扇隔绝了他与师妹的厚重门板!胸膛剧烈起伏,如同拉破的风箱!方才那一瞬间,他清晰地“听”到了!不是声音,而是一种源自血脉相连、生死与共的强烈感应!他感应到了门内师妹那撕心裂肺的惊惧!感应到了那深入骨髓的阴冷邪气侵染!感应到了…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毒蛇,缠上了他最珍视的人!
那股强烈的、几乎要将他理智焚烧殆尽的愤怒、担忧、恐惧与狂暴的杀意,如同岩浆般在他体内奔涌咆哮!他恨不得立刻化身修罗,用手中长剑劈开这该死的宫门,杀尽里面所有可能威胁师妹的存在!将那个该死的老太监文甲碎尸万段!
不远处的阴影中,文甲无声地伫立着。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陷的眼窝里,闪烁着冰冷、怨毒、以及一丝近乎狂热的兴奋光芒。他看着仓垣因感应到门内剧变而瞬间爆发的、几乎失控的恐怖气势,看着他脚下碎裂的金砖,看着他手中那柄出鞘三寸、寒光吞吐的凶剑,嘴角缓缓咧开,露出一个无声的、扭曲到极致的笑容。那笑容里,充满了毁灭的快意和一种病态的期待。
“好…很好…那贱人果然染上了!染上了这宫中畸变的、比颍川更毒百倍的疫毒!华松老匹夫自顾不暇!仓垣…你这匹夫再强,又能如何?你能斩断这无形的疫毒吗?你能劈开这注定的死局吗?愤怒吧!痛苦吧!看着你珍视的一切在你面前腐烂!这才是…对你最大的惩罚!”文甲无声地狞笑着,仿佛已经看到了李昭在痛苦中腐烂,看到了仓垣在绝望中疯狂,看到了华松身败名裂、死于非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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