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老河口码头·鬼头残船
“墨鸦”那两声模仿夜枭的短促鸣叫，如同冰锥刺破死寂的夜，瞬间绷紧了荆影和“冷蝎”的神经。他们毫不迟疑，身形如两道贴地疾飞的幽影，循着“墨鸦”在高处用特殊手势指引的方向，疾速潜向码头上游那片荒僻的私人小泊位。
河水在黑暗中流淌，散发着淤泥、腐烂水草和鱼腥混合的浑浊气息。泊位边缘杂草丛生，几根腐朽的木桩歪斜地插在水里。而“墨鸦”所指的目标——一艘半沉在浅水中的破旧小渔船，如同被遗忘的水怪遗骸，静静地躺在阴影里。船身大半没入浑浊的水中，露出的部分覆盖着厚厚的、滑腻的青苔和水草，船体木板因长期浸泡而膨胀变形，裂开道道黑黢黢的口子。最引人注目的是船头：一个被岁月和水流侵蚀得模糊不清，但轮廓依稀可辨的狰狞鬼头雕刻！那空洞的眼窝和扭曲的獠牙，在微弱的水光映衬下，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邪气。
“冷蝎”在离船十步外的阴影处伏下，如同一块冰冷的岩石。他没有贸然靠近，那双毫无感情波动的眼睛，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一寸寸扫过船体、水面及四周环境。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腥甜气息，在这里变得浓郁了一些，混杂着木头腐烂和某种难以名状的、类似金属锈蚀的怪味。水面异常平静，连惯常的微小涟漪都似乎被某种力量压制了。
荆影则悄无声息地攀上了泊位旁一棵歪脖子老树，借着枝叶的掩护，居高临下俯瞰。她的目光锐利如鹰，同样在寻找任何异常：岸边是否有足迹？水草是否有被新鲜拨动的痕迹？船体裂缝内是否藏着东西？
“墨鸦”如一片真正的鸦羽，无声无息地从高处滑落，落在“冷蝎”身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探息蛊……在靠近吃水线的船板缝隙处……有强烈反应。不是死物残留，是…活性的！很微弱，但极其污秽阴冷。另外三只靠近的探息蛊……死了。”他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三只几乎看不见的虫尸，身体僵直发黑。
“冷蝎”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探息蛊是他和“墨鸦”精心培育，对毒素和环境有极强耐受力，瞬间毙命，意味着那船缝里的东西毒性之烈远超预估。
“水底有东西？”荆影的声音从树上传来，同样低沉。
“不确定是水里还是船里，”“墨鸦”摇头，“但源头在那条缝。气息太邪，我的蛊虫不敢再靠近。”
“冷蝎”沉默片刻，解下腰间那条非金非革的奇异腰带。腰带展开，竟是一排细密的皮鞘，里面插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工具：细如牛毛的探针、薄如蝉翼的小刀、带有凹槽的骨片、还有几根中空透明的管子。他从中抽出一根细长坚韧、末端带钩的金属丝，又从另一个皮囊中捻出一点淡黄色的粉末，小心翼翼地涂抹在金属丝尖端。那粉末散发出一股奇异的辛辣香气，似乎能中和空气中的腥甜。
“我近前取样。”“冷蝎”言简意赅，身形已如离弦之箭般射出，目标直指船体吃水线那道最宽的裂缝！他的动作快到了极致，却又诡异地没有带起一丝风声，仿佛融入了这片夜的粘稠黑暗。他整个人几乎贴在了湿滑冰冷的船板上，那涂了药粉的金属丝如同毒蛇吐信，精准而迅猛地探入裂缝深处！
就在金属丝探入的刹那，异变陡生！
裂缝深处，一点极其微弱、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幽绿色磷光骤然一闪！紧接着，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腥臭猛然爆发出来，仿佛腐烂了千百年的血肉被瞬间搅动！与此同时，“冷蝎”感觉手中的金属丝传来一阵剧烈的、如同活物挣扎般的震颤！一股冰冷刺骨、带着强烈侵蚀性的气息顺着金属丝逆流而上，直冲他握柄的手指！
“冷蝎”脸色剧变！他毫不犹豫，左手快如闪电地挥动那薄如蝉翼的小刀，寒光一闪，精准地切断了那根金属丝！被切断的前端连同钩子上钩取到的一小块黏糊糊、暗红色、仿佛活体组织般微微蠕动的东西，一同掉落在浑浊的水中，发出“嗤”的一声轻响，冒起一缕淡淡的黑烟，瞬间沉没。那幽绿的磷光也随之熄灭。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岸边的“墨鸦”和树上的荆影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冷蝎”没有丝毫停顿，切断金属丝的瞬间，脚尖猛点船板，借力向后疾退！就在他离开船体的瞬间，那道裂缝周围覆盖的青苔和水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发黑，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灼烧过！水面下，一圈浑浊的黑色正以裂缝为中心，缓慢地扩散开来，所过之处，漂浮的小鱼小虾瞬间翻白肚皮，死得透透的。
“冷蝎”落在岸边，气息依旧平稳，但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眼神凝重如铁。他迅速检查自己的右手，刚才握住金属丝柄的手指，皮肤上赫然出现几道细微的、如同被冻伤般的青黑色纹路！他立刻从腰带中取出一个翠绿色的小瓷瓶，倒出几滴粘稠如蜜、散发着浓郁药香的液体，快速涂抹在手指上。那青黑色纹路蔓延的速度似乎被遏制住了，但并未消退。
“如何？”“墨鸦”沉声问道，目光死死盯着“冷蝎”的手指。
“剧毒，活体，有侵蚀性，”“冷蝎”的声音依旧冰冷，但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样本未能取得，但……钩到了这个。”他摊开另一只手，掌心赫然是几片之前在那废弃仓库发现的同种暗红色锋利鳞片！显然是在金属丝探入瞬间，从裂缝边缘刮擦带出的！
“墨鸦”凑近细看，又用特制的银针拨弄，眼中阴鸷之色更浓：“与仓库鳞片同源，质地非金非石，蕴含…阴寒毒力。像某种…护甲？或是共生体？”
就在这时，荆影突然低喝：“水下！有东西在动！”
三人目光瞬间聚焦水面。只见那片扩散的黑色毒水边缘，浑浊的水体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缓游弋，搅动着黑色的水流，划出一道道不自然的、带着微弱磷光的轨迹！那东西速度不快，但形态模糊不清，仿佛一团不断蠕动、散发着微光的暗影，正朝着岸边……或者说，朝着他们三人所在的位置悄然靠近！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三人！这绝非寻常水族！那幽幽的磷光、缓慢却充满恶意的逼近姿态，如同来自幽冥的索命使者！
“此地不可久留！”墨鸦当机立断，“那东西可能是被惊动或吸引来的！退！”
“冷蝎”毫不犹豫，将那几片鳞片小心收起，深深看了一眼水下那团逼近的诡异磷光，与“墨鸦”、荆影三人如同三道融入夜色的轻烟，迅速撤离这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鬼头船泊位。他们身后，那团水下的磷光在岸边徘徊了片刻，似乎失去了目标，才缓缓沉入更深的黑暗之中。只留下那半沉的鬼头船，裂缝处残留着枯萎的痕迹，无声地诉说着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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