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冶博明却冷静道:“陛下,账册笔迹、印鉴真伪,可交由翰林院专门负责鉴定的学士及内廷监共同查验。此外,这些实验记录中详细记载的‘活尸’炼制之法,阴毒残忍,所需药材、场地、人员,绝非赵弘毅一郡之力所能承担,背后必有庞大势力支持。其分布地图所示之秘密据点,陛下可立刻派心腹禁军前往查探,真假立判!”
“至于白蘅先生,”公冶博明看向棺材,语气沉痛,“他乃天下闻名的鬼医,悬壶济世,救人无数,若非亲眼所见惨状,心怀天下,何必以性命为赌注,行此险招?陛下,人证物证俱在,铁证如山!”
皇帝眼神剧烈闪烁,显然内心在天人交战。他相信这些证据的真实性,但萧鼎势力盘根错节,京畿防务、甚至部分宫廷禁卫中都有其党羽,更可怕的是,萧破军此刻就站在这里,他刚刚掌控了北境边军!一旦逼反,后果不堪设想!
萧鼎显然也抓住了皇帝的软肋,他狞笑一声,上前一步,气势更加逼人:“陛下!老臣忠心耿耿,天地可鉴!公冶博明等人构陷忠良,其罪当诛!请陛下下旨,将一干人等拿下,严加审问!”
殿内气氛瞬间剑拔弩张!萧破军手按剑柄,眼神如同毒狼般扫过公冶暄乾等人,殿外似乎也传来了甲胄摩擦的细微声响!
皇帝脸色煞白,手指紧紧抓着龙椅扶手,青筋暴起。他被逼到了绝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直沉默的仓承忽然开口了,声音平静却带着奇异的穿透力:“陛下,除了这些物证,还有人证。”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他这个神秘人身上。
“你是何人?”皇帝眯起眼睛问道。
“草民仓承。”仓承微微躬身,“一个本该死在十年前‘苍云岭之战’中的亡魂。”
“苍云岭”三字一出,皇帝浑身猛地一震!萧鼎和萧破军的脸色也是骤变!
仓承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同淬毒的冰刃,直射萧鼎:“护国公,可还记得当年苍云岭下,那支奉命驰援却迟迟不至,最终被敌军合围、全军覆没的‘赤焰军’?可还记得,那位被您以‘贻误军机’之罪上书弹劾、最终满门抄斩的赤焰军主将,仓凌云将军?”
他猛地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胸口一道狰狞的、几乎贯穿心脏的旧疤:“我,仓承,仓凌云之子!当年被我父亲副将拼死救出,苟活至今,只为今日,替我仓家满门冤魂,向你这窃国巨蠹、戕害忠良的国贼,讨还血债!”
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泣血,如同惊雷炸响在殿中!
“你胡说!”萧鼎又惊又怒,厉声呵斥,“哪里来的疯子!陛下,休要听他胡言乱语!快将其拿下!”
但皇帝却死死盯着仓承,尤其是他胸口那道疤,眼神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的回忆:“你……你当真是仓凌云的儿子?当年……当年朕就觉得此事蹊跷……”
“陛下!”仓承跪下,声音悲怆却清晰,“当年并非我父亲贻误军机,而是护国公萧鼎!他暗中与敌国勾结,泄露我军行军路线,更故意拖延援军,致使我父孤军深入,腹背受敌,最终全军覆没!事后,他更将所有罪责推于我父身上,杀人灭口,制造伪证!只为吞没朝廷拨给前线的大笔军资,并为其日后掌控军权扫清障碍!赵弘胜郡炼制‘活尸’的巨额银钱和最初的技术,便是来源于此!他不仅是贪墨军资的国贼,更是通敌卖国、陷害忠良的叛徒!”
这接连的指控,一个比一个惊人,如同重锤般砸在每个人心上!
萧鼎气得浑身发抖,脸色由红转青,猛地抽出身边侍卫的佩刀(按律本不能带刀入殿,但萧鼎权势滔天,竟无人敢拦),指向仓承:“小畜生!满口胡言!老夫杀了你!”
他竟欲在御前杀人灭口!
“保护陛下!”公冶暄乾和达奚峰同时厉喝,挡在皇帝和仓承身前。
萧破军也瞬间拔剑,剑尖直指公冶暄乾!
殿外的萧党侍卫听到动静,立刻冲了进来,与公冶博明安排的少数忠君侍卫和公冶家暗卫对峙起来!宣政殿内,瞬间沦为战场!
“够了!!!”
一声暴怒到极致的咆哮,从御座上传来!
皇帝猛地站起身,因极度愤怒而身体摇晃,他指着萧鼎,手指颤抖:“萧鼎!你……你……竟敢在朕的面前……动刀兵?!”
这一刻,帝王的威严终于压过了权衡利弊的算计!萧鼎的猖狂,彻底点燃了皇帝最后的底线!
“陛下!休要听信谗言!”萧鼎还在做最后挣扎,眼神疯狂,“北境军权已在我儿手中!京畿……”
“闭嘴!”皇帝猛地将御案上的镇纸摔得粉碎,“你真当朕是傀儡吗?!真当这天下姓萧了吗?!”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决绝的杀意,厉声道:“禁军何在!”
殿外,忽然传来整齐划一、沉重无比的脚步声!大批真正的宫廷禁军,如同潮水般涌入,将殿内所有人团团围住!为首的禁军统领,赫然是皇帝的另一名心腹!
皇帝早已暗中布置!他之前的态度暧昧,或许有忌惮,但更多是为了引蛇出洞,看清所有人的面目!
“将逆贼萧鼎、萧破军,拿下!”皇帝的声音冰冷,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断。
萧鼎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皇帝,又看看周围森冷的枪戟,终于明白,自己彻底输了。萧破军握紧剑柄,眼神阴鸷地扫过四周,似乎在计算着突围的可能。
“谁敢!”萧鼎忽然状若疯虎,挥刀逼退上前擒拿的侍卫,嘶吼道,“老夫便是死,也要……”
话音未落,一道青影如同鬼魅般闪过!
是公冶暄乾!他不知何时已抽出腰间软剑“鱼鳞”,剑光如同水波荡漾,精准无比地点在了萧鼎的手腕上!
“当啷!”萧鼎吃痛,佩刀落地。
几乎同时,数名禁军一拥而上,将萧鼎死死按住!
另一侧,萧破军还想反抗,却被达奚峰和禁军统领联手,很快制服。
一场逼宫谋反,就在这电光火石间,被彻底镇压。
殿内一片死寂,只剩下萧鼎不甘的咆哮和粗重的喘息。
皇帝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跌坐回龙椅,疲惫地挥了挥手:“将一干逆贼押入天牢,严加看管!交由三司会审!”
“陛下圣明!”公冶博明率先跪下。殿内众人纷纷跪倒在地,山呼圣明。
宋伊人跪在地上,看着被拖出去的萧鼎父子,看着安然无恙的公冶暄乾和仓承,看着棺木中静静躺着的师父,心中百感交集,几乎要落下泪来。
天,终于要亮了。
皇帝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仓承身上,眼神复杂:“仓承……你……很好。你仓家的冤屈,朕,定会还你们一个公道。”
仓承深深叩首,肩头微微颤动,十年血仇,今日终于得雪。
皇帝又看向棺材和宋伊人:“全力救治白蘅先生。朕,需要他这样的医者。宋……义仁,你护师有功,忠勇可嘉,朕自有封赏。”
“谢陛下!”宋伊人哽咽道。
“公冶博明,”皇帝最后道,“此案由你主理,务必查个水落石出,无论涉及何人,绝不姑息!”
“臣,遵旨!”公冶博明沉声应道。
尘埃,似乎暂时落定。但所有人都知道,清算萧党、安抚边军、平衡朝局……还有无数的事情,才刚刚开始。
当宋伊人跟着公冶暄乾走出宣政殿,重新看到外面湛蓝的天空时,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公冶暄乾走到她身边,低声道:“没事了。”
阳光洒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温暖的金光。宋伊人望着他,终于露出了这些天来第一个真正轻松的笑容。
然而,就在此时,一名太监匆匆跑来,对着公冶博明低声急语了几句。公冶博明脸色微微一变,快步走到公冶暄乾和宋伊人面前,语气凝重:
“刚接到消息,大皇子在府中……突发恶疾,昏迷不醒!太医束手无策!”
公冶暄乾和宋伊人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萧鼎倒了,但他临死前的反扑,显然并未停止!那针对皇子的毒手,依旧在黑暗中进行!
新的风暴,已然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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