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缓慢而沉重地覆盖了青云宗的每一寸角落。但外门弟子居住的区域，却并未因黑夜的降临而沉寂。
第三轮比试结束后，云尘击败周明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飞遍了外门的各个角落。饭堂、练武场、甚至是茅房旁边的小道上，随处都能听到关于这场比试的议论。只是，与前两场不同，这一次的议论中，多了许多不和谐的声音。
云尘端着一碗糙米饭，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他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那些目光不再仅仅是好奇或惊讶，更多的是审视、怀疑，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敌意。
“你们说，那云尘是不是有点邪门？”邻桌的两个弟子压低了声音，却故意让话语能飘到周围几桌，“周明师兄可是引气巅峰，清风剑法大成，怎么会被他一指就震飞了长剑？”
“谁说不是呢？”另一个弟子撇了撇嘴，眼中闪过一丝嫉妒，“他一个杂役院出来的，灵根都不全，按道理说能引气入体就不错了，怎么可能接连击败钱彬师兄和周明师兄？”
“我听说……”第一个弟子忽然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像是在说什么惊天秘密，“有人看到他修炼的时候，周身会冒出灰色的雾气，那雾气看着就邪性得很，不像是咱们青云宗的正统功法。”
“灰色雾气？”另一个弟子眼睛一亮，脸上露出夸张的表情，“难道……他修炼的是禁术？”
“嘘！小声点！”第一个弟子连忙摆手，却故意提高了音量，“这种事可不能乱说，要是被长老听到了……不过话说回来，除了禁术，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能让一个残缺灵根的人变得这么厉害。”
类似的议论，在饭堂的各个角落此起彼伏。这些话像一根根细小的针，扎在云尘的心上。他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却终究没有起身反驳。
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这些议论看似是随口猜测，却句句都指向“禁术”二字，显然是有人在背后刻意引导。
而这个人是谁，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云尘快速扒完碗里的饭，起身离开了饭堂。他没有回自己的住处，而是朝着杂役院的方向走去。越是这种时候，他越需要静下心来，巩固刚刚有所精进的修为。
然而，走在回杂役院的路上，那些议论声依旧如影随形。
“就是他！那个云尘！”
“快看，他胸前好像还戴着什么东西，会不会是施展禁术的法器？”
“听说他以前在杂役院的时候就神出鬼没的，经常一个人跑到后山去，谁知道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我看他八成是勾结了魔族，不然哪来的那么多奇遇？”
“魔族”二字入耳，云尘的脚步猛地一顿。
这已经不仅仅是污蔑他修炼禁术了，而是直接将他与人人得而诛之的魔族联系在一起！这种指控，一旦坐实，别说继续参加大比，恐怕连性命都保不住！
他猛地转过身，目光如炬，扫向那些议论得最起劲的弟子。那些弟子被他的眼神一瞪，顿时吓得闭上了嘴，纷纷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但眼神中却依旧带着怀疑和幸灾乐祸。
云尘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他知道，这些人只是被人当枪使的棋子，真正的幕后黑手，还在暗处冷笑。
他转身继续往前走，脚步却比刚才沉重了许多。
回到杂役院，这里的气氛也与往日不同。往常那些对他还算和善的杂役，此刻看他的眼神也变得躲躲闪闪，甚至有人看到他过来，故意转身走进屋里，关上了门。
只有老鬼依旧蹲在柴房门口，背靠着破旧的木门，手里拿着一根枯草，有一下没一下地逗着地上的蚂蚁。仿佛外面的风风雨雨，都与他无关。
云尘走到柴房旁边，靠着墙壁坐下，胸口依旧因为刚才的愤怒而剧烈起伏。他看着地面上被月光拉长的影子，只觉得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他可以凭借实力击败对手，可以凭借智慧躲过暗算，但面对这种无孔不入的谣言和污蔑，他却显得如此束手无策。
“啧，这脸拉得老长，谁欠你钱了？”老鬼的声音懒洋洋地传来，打破了沉默。
云尘抬起头，看着老鬼那张布满褶皱的脸，低声道：“他们说我修炼禁术，说我勾结魔族。”
“哦？”老鬼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又似乎觉得理所当然，“然后呢？”
“然后？”云尘愣了一下，随即更加愤怒，“然后他们就信了！所有人都用那种眼神看我！难道他们看不到我是靠自己的努力才走到现在的吗？难道就因为我出身杂役院，灵根残缺，就不能赢吗？”
他越说越激动，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老鬼看着他激动的样子，忽然嗤笑一声：“小子，你活这么大，难道不知道嘴长在别人身上吗？他们想说什么，你拦得住？”
云尘一怔，随即语塞。
“你以为打赢了两场比试，就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老鬼扔掉手里的枯草，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太天真了。这青云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这人心啊，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他走到云尘面前，用那双浑浊却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看着他：“有人嫉妒你，有人怕你挡了他们的路，还有人……就是单纯地看你不顺眼。他们找不到别的办法对付你，就只能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把你名声搞臭，让你在青云宗待不下去。”
“那我就任由他们污蔑？”云尘不甘心地问道。
“任由？”老鬼又是一声嗤笑，伸出枯瘦的手指，指了指云尘的拳头，“你这拳头是干嘛用的？光用来打擂的？”
云尘愣住了。
“他们说你修炼禁术，你就证明给他们看，你凭的是真本事。”老鬼的声音虽然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他们说你勾结魔族，你就用实力告诉他们，你比谁都更配做青云宗的弟子。”
“嘴长在别人身上，你堵不住。”老鬼拍了拍云尘的肩膀，力道不大，却让云尘的身体一震，“但拳头硬不硬，你自己说了算。等你把所有对手都踩在脚下，等你的实力强到让他们只能仰望，到时候就算有人想说什么，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胆子！”
“拳头硬才管用……”云尘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心中的愤怒和无力感，仿佛被这句话驱散了不少。
是啊，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只有赢下去，一直赢下去，用一场又一场的胜利，来击碎这些谣言和污蔑。
他抬起头，看向老鬼，眼神中的迷茫和愤怒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坚定。
“我明白了，前辈。”
老鬼看着他眼中重新燃起的光芒，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走回柴房，只留下一句：“好好准备下一场吧，后面的路，只会更难走。”
柴房门“吱呀”一声关上，隔绝了内外的世界。
云尘站起身，握紧了拳头。月光洒在他的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光晕。他能感觉到，体内的混沌力似乎也因为他此刻的心境而变得更加活跃。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云尘警惕地望去，只见刘胖子带着两个杂役，正鬼鬼祟祟地朝着这边走来。他们手里拿着一个册子，嘴里还念念有词。
“……就是他，云尘，行踪诡秘，经常深夜外出，形迹可疑，极有可能与魔族余孽有所勾结……”刘胖子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在这寂静的夜里，却依旧清晰地传到了云尘的耳中。
他一边说，一边在册子上写着什么，显然是在记录所谓的“证据”。
云尘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看来，这些谣言不仅仅是说说而已，林岳和刘胖子，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实质性的动作了。
他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站在阴影里，看着刘胖子一行人走远。
夜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云尘知道，老鬼说得对，后面的路，只会更难走。
不仅仅是比试场上的对手，还有这些隐藏在暗处的冷箭。
他握紧了胸前的玉佩，冰凉的触感让他更加清醒。
下一场比试，他的对手会是谁？林岳和刘胖子，又会使出什么样的手段？
云尘深吸一口气，转身朝着自己的住处走去。他的脚步坚定，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坚实的土地上。
无论前路有多少荆棘，他都必须走下去。
因为他知道，他的拳头，必须硬起来。
而在杂役院的另一角，刘胖子写完最后一笔，合上册子，脸上露出一丝阴狠的笑容。他朝着林岳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低声道：“林师兄，您交代的事情，我已经办好了。接下来，就等着看好戏吧……”
夜色更深了，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悄然收紧，朝着云尘的方向笼罩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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