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的混乱终于被平息。散落的丹药和锦盒被重新收拾好，只是那红木箱子边缘多了个不甚明显的凹痕，仿佛在无声诉说着方才阿蛮那“热情过头”的帮助。两名倒霉的侍从龇牙咧嘴地被扶了下去，估计得去找大夫看看腰和脸上的香灰烫伤。
钱四海脸上的肌肉还在微微抽搐，但他毕竟是老江湖，迅速调整了状态，将那丝戾气藏在眼底，重新堆起那副悲天悯人的笑容。
“诸位！诸位！”他双手虚压，声音洪亮，试图将所有人的注意力从刚才的插曲中拉回来，“正所谓真金不怕火炼，仙丹不惧意外！方才的小小波折，恰恰证明了我这百草仙丹质地非凡！现在，让我们进入最激动人心的环节——现场试药！老夫将随机挑选几位有缘的乡亲，上台来，亲自服用仙丹，让大家亲眼见证奇迹！”
他这话一出，台下刚刚平复些许的骚动再次被点燃。无数只手高高举起，人们踮着脚尖，伸长脖子，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希望能被这“天大的馅饼”砸中。
小泉、苏婉清和阿蛮混在人群中，心脏也提到了嗓子眼。计划最关键的一步已经完成，现在，就是等待“果实”成熟落地的时刻了。
钱四海目光扫过台下，故作沉吟状，然后点了三位看起来“病痛缠身”又“渴望迫切”的人：一位是不断咳嗽、面色蜡黄的中年书生；一位是揉着膝盖、眉头紧锁的老农；还有一位是脸色苍白、自称“心悸多年”的妇人。
这三位“幸运儿”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激动万分地走上高台，如同即将面见神只的信徒。
钱四海亲手从那个刚刚经历“劫难”的箱子里取出三个锦盒，打开，露出里面圆润光泽的褐色丹药——其中一颗，色泽似乎比其他两颗略微灰暗那么一丁点，表面也似乎粗糙了那么一丝丝，但在激动和狂热之下，无人察觉这微小的差异。
“三位，请！”钱四海将丹药递到他们手中，语气充满了鼓励，“放心服下，感受仙丹的灵力洗涤你们的病体！”
三人几乎是毫不犹豫，怀着无比虔诚的心情，将丹药放入口中，和水吞下。
台下，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瞪大了眼睛，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钱四海那充满自信的声音在回荡：
“诸位请看！仙丹入腹，药力化开，直达病灶！感受到那股暖流了吗？对，就是那股暖流！它在疏通经络，滋养五脏，驱散病邪！”钱四海闭着眼睛，张开双臂，仿佛在感受那莫须有的“灵力”，演技堪称影帝级别。
“唔……”那中年书生率先有了反应，他摸了摸胸口，脸上露出一丝惊奇，“好像……好像胸口没那么闷了，嗓子也不怎么痒了！”
老农也活动了一下腿脚，迟疑道：“这膝盖……是有点热乎乎的……”
那妇人也小声道：“心口……好像没那么慌了……”
（小泉在台下暗自吐槽：心理作用，绝对是强大的心理作用！或者，钱四海为了效果，在真仙丹里也掺了点提神发热的廉价药材？）
这些细微的“好转”迹象，在钱四海的刻意引导和台下观众的殷切期待下，被无限放大！
“看到了吗？诸位看到了吗？”钱四海猛地睁开眼，声音充满了“激动”，“立竿见影！这就是仙丹的力量！百草仙丹，名副其实！现在只是开始，药力会持续发挥，半个时辰内，保管你们……”
他唾沫横飞，正准备将药效吹嘘得更加神乎其神，将现场气氛推向另一个高潮。
然而，意外，总是在最高潮时，以一种猝不及防的方式降临。
那位最先感觉到“胸口顺畅”的中年书生，脸上的惊奇之色尚未褪去，却突然僵住了。他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感受着什么。紧接着，他的脸色开始变幻，由蜡黄转为一种可疑的红色，眼神中透出一丝茫然和……惊慌？
他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腹部。
钱四海还在慷慨陈词：“……保管你们身轻体健，健步如飞……”
书生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咕噜”声，像是肠胃在抗议。
钱四海：“……浊气尽去，清气上升……”
书生的脸颊肌肉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他试图收紧某个部位的肌肉，但显然，那股来自腹腔深处的力量，沛然莫之能御，并且已经兵临城下，找到了一个薄弱的突破口。
钱四海挥舞着手臂，声音高亢：“……从此百病不侵，延年益寿……”
就是现在！
“——噗！！！！！！”
一声悠长、响亮、带着拐弯抹角的颤音、极具穿透力和画面感的排气声，悍然炸响！
这声音是如此突兀，如此清晰，如此……不合时宜！它仿佛一道无形的惊雷，劈开了钱四海精心营造的“神圣”氛围，也劈碎了台下所有观众对“仙丹”的幻想。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钱四海挥舞到一半的手臂僵在半空，嘴巴还保持着“寿”字的口型，眼睛瞪得如同铜铃，表情凝固成一个极其滑稽的惊愕表情。
台下，上万名观众，原本狂热、期待的脸庞，也瞬间冻结。每个人都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位中年书生，面红耳赤，羞愧欲死，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双手死死捂住臀部，身体僵硬，眼神绝望。
死寂！
绝对的、落针可闻的死寂！仿佛整个天地都被这石破天惊的一声给震懵了。
然而，这死寂仅仅维持了不到一秒钟。
“轰——！！！！！”
如同积蓄了万年的火山猛然喷发，台下爆发出了一片震耳欲聋、几乎要掀翻整个会场的哄笑声！
这笑声是如此猛烈，如此肆意，充满了荒诞和嘲讽。有人笑得前仰后合，捶胸顿足；有人笑得眼泪狂飙，捂着肚子直喊“哎呦”；有人指着台上那面如死灰的书生和呆若木鸡的钱四海，笑得说不出话来。
高台之上，仙丹的神圣光环，在这一声悠长的“噗”中，彻底碎裂，取而代之的，是弥漫开来的、无比尴尬的、令人窒息的……味道？
小泉死死咬着嘴唇，肩膀剧烈抖动，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但眼里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
苏婉清则是以袖掩面，但微微抽动的肩膀和那弯成了月牙的美眸，暴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阿蛮最是直接，他咧开大嘴，发出“哈哈哈”的洪亮笑声，一边笑还一边指着台上：“哎呦俺滴娘！这仙丹……这仙丹是通气的啊？！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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