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属协议”四个字,像一道惊雷,在林知意脑中炸响。她猛地抬头,眼中是无法掩饰的震惊和……一丝荒谬。
“什么附属协议?”
这下轮到陆延舟愣住了。他仔细审视着她的表情,不似作伪。“你留在办公桌上的,那份关于你自愿放弃公司所有股权和话语权,只保留部分项目分红,实质等同于将我置于绝对控制地位的协议补充页。下面,有你的签名。”
林知意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放在桌下的手悄然握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我从未签过那样的东西。”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度,“我离开那天,只带走了一些私人物品。桌上除了我的辞职信,什么都没有。”
空气仿佛凝固了。
爵士乐还在不知疲倦地流淌,隔壁卡座传来低低的笑语,但这些声音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而不真切。吧台后,调酒师擦拭杯子的动作似乎也慢了下来。
陆延舟的瞳孔微微收缩,他紧紧盯着林知意,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丝一毫撒谎的痕迹。但他只看到了震惊、茫然,以及一种被巨大谎言笼罩后的冰冷。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干涩。
“我说,我、没、签、过。”林知意一字一顿地重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我留下的辞职信里写得很清楚,我自愿放弃我名下所有股权,是因为我不想再与延舟科技有任何瓜葛,而不是签署了什么可笑的‘附属协议’!那不是我签的字!”
巨大的信息量像海啸般冲击着两人的认知。五年来,陆延舟一直以为林知意的离开,是源于对权力和利益分配的不满,甚至是一种对他的“背叛”——用放弃来彰显决绝,用那份协议来划清界限,羞辱他过往给予的一切。
而林知意,则一直以为陆延舟默许甚至促成了那份她根本不知情的协议,用这种侮辱性的方式,彻底将她从他和公司的世界里清除出去,坐实了她“附属品”的定位。
原来,这五年横亘在彼此之间的,不仅仅是不告而别的伤痛和各自成长的隔阂,还有一个他们都不知道的、巨大的、充满恶意的误会。
“那份协议……”陆延舟的声音低沉得可怕,“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林知意摇头,心乱如麻,“我根本没见过它。”
陆延舟的眸色沉了下去,里面翻涌着惊疑、愤怒,以及一种被愚弄的冰冷。他猛地想起了今天会议上,那几个元老派系的人看向林知意时,那种混合着忌惮和审视的眼神。想起了五年前,公司准备上市前,内部关于股权和决策权的一些微妙声音。
难道……
就在这时,林知意的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是助理小王的来电。她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接起电话。
“林总监,抱歉这么晚打扰您。”小王的声音有些急切,“刚收到消息,之前跟我们接触过、有意向投资我们独立项目的‘启明资本’,突然改变了态度,说明天一早的会谈需要无限期推迟。”
林知意的心猛地一沉。启明资本是她回国后重点接触的风投之一,对于她未来可能独立运作项目至关重要。之前沟通一直很顺利,怎么会突然变卦?
“理由?”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对方语焉不详,只说内部评估有些变化……”小王顿了顿,压低声音,“但是,我私下打听了一下,好像……跟延舟科技那边有关。有人放话,说您和陆总关系微妙,投资您的项目可能存在不确定风险。”
林知意的指尖瞬间冰凉。
她抬眼,看向对面的陆延舟。他显然也听到了电话的内容,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如刀。
巧合?还是警告?
刚刚揭露的“协议”疑云尚未散去,新的打击接踵而至。而且,矛头直指她和陆延舟之间这重新建立起的、脆弱的联系。
“知道了。”林知意对电话那头说,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暂时按兵不动,等我明天回公司处理。”
她挂了电话,将手机放在桌上,发出轻微的“叩”声。
“看来,”她看着陆延舟,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有人不希望我们‘谈谈’,也不希望我……有任何独立于陆总您之外的可能。”
陆延舟的脸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之前的困惑、追忆、甚至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都被一种冰冷的、属于商界王者陆延舟的厉色所取代。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快速拨了一个号码。
“是我。”他对着电话那头言简意赅地吩咐,“两件事。第一,立刻去我五年前的办公室保险柜,找一份标注为‘林知意附属协议’的文件,确认其真伪和来源,要快,要隐秘。第二,查一下‘启明资本’突然变卦的原因,是谁在中间递了话。”
他挂断电话,看向林知意,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歉意?
“这件事,我会查清楚。”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无论是五年前的,还是今天的。”
林知意没有回应。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漆黑的江面,以及江对岸璀璨却遥远的万家灯火。
一杯酒的问候,果然叩开了往事的大门,但门后显露的,并非仅仅是情感的纠葛,更是一个精心布置了五年、甚至更久的迷局。
她原本只想回来打一场漂亮的商战,证明自己,然后或许能真正放下过去。
现在看来,有人并不想让她只是“路过”。有人要将她重新拖入这潭深水,甚至,想要利用她,来对付陆延舟。
她端起桌上那杯已经有些融化、口感变淡的教父,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混杂着残余的烈性,灼烧着她的食道,也让她混乱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陆总,”她放下空杯,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重新筑起了坚硬的壁垒,“在您查清楚之前,我想我们之间,还是保持纯粹的甲乙方关系比较好。”
她拿起自己的手包,语气疏离而客套:“今天的谈话,就当从未发生过。晚安。”
说完,她不待陆延舟回应,转身便走。高跟鞋敲击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清脆,决绝,一步步远离这片刚刚揭开惊悚一角的迷雾。
陆延舟没有起身阻拦,也没有说话。他独自坐在卡座里,看着对面那杯她未曾动过的、属于他的酒,看着那个空了的酒杯,眸色深沉如夜。
暖黄的灯光依旧,爵士乐依旧,但空气里那份微醺的、带着些许暧昧试探的气氛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山雨欲来的沉重和冰冷。
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节奏缓慢而稳定。
林知意……
协议……
元老……
启明资本……
一个个名词在他脑中飞速闪过,串联成一条若隐若现的线。
他端起自己的那杯酒,却没有喝,只是透过琥珀色的液体,看着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扭曲变形。
“保持甲乙方关系?”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势在必得的弧度,“恐怕,已经由不得你了。”
窗外,江风渐起,吹皱了平静的江面,也吹动了这看似稳固的商业帝国之下,那蛰伏已久的暗流。
夜,还很长。而硝烟,才刚刚开始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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