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带着陆延舟体温的外套,如同一个无形的囚笼,将林知意紧紧包裹。布料上残留的雪松与烟草气息,无孔不入地钻进她的鼻腔,搅乱着她的呼吸和心跳。她本能地想要将它扯下,扔还给他,动作间带起属于他的气息更汹涌地扑来,让她伸出的手指僵在半空。
陆延舟已经走到了车边,为她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侧身站在那里,沉默地等待着。夜色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影,路灯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晦暗不明的光影,看不清表情。
拒绝的话语在舌尖滚了滚,最终被她咽了回去。在这种时候,任何推拒和拉扯都显得矫情且欲盖弥彰。她深吸一口冰冷的夜风,压下心头翻涌的躁动,终是抬步走了过去,默不作声地坐进了车里。
车门关上,将那件外套带来的、令人心乱的禁锢感,也一同锁在了这狭小的空间内。
陆延舟绕回驾驶座,启动车子。他没有立刻驶离,修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了两下,似乎在平复着什么,又像是在等待什么。车厢内一片寂静,只有空调系统送出暖风的微弱声响。
他没有问她地址。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方向明确地朝着她公寓驶去。
这一次,车内的沉默与之前任何一次都不同。少了剑拔弩张的对峙,少了刻意划清的界限,多了一种……刚刚经历过共同战役后的、微妙而粘稠的余韵,以及那份披在她肩上、无法忽视的“关照”所带来的、无声的张力。
林知意偏头看着窗外,城市的流光飞速倒退,在她眼底划过一道道模糊的光带。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侧男人存在所带来的压迫感,以及自己肩上那件外套沉甸甸的重量。它像是一个宣告,一个他单方面划下的、模糊了盟友与过往界限的宣告。
她心烦意乱。
“周慕华那边……后续怎么处理?”她终于忍不住开口,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将话题拉回相对安全的“公事”领域。声音因为刻意压制,显得有些干涩。
陆延舟的目光依旧看着前方,声音平稳无波:“证据已经移交司法机关。董事会上午召开了紧急会议,全票通过了对他的罢免和追责决议。他名下的股份会被强制收购,相关责任,法律会给出公正的裁决。”
他的回答简洁、冷静,带着处理完麻烦事后的果决,听不出太多情绪。仿佛扳倒一个潜伏多年、几乎让他们万劫不复的敌人,只是一项寻常的工作流程。
林知意“嗯”了一声,不知该再问什么。公事公办的话题,似乎也无法驱散车内那股暧昧不明的气息。
又是一段沉默。
车子驶入她公寓所在的小区,缓缓停在楼下。
“到了。”陆延舟说。
林知意几乎是立刻去解安全带,动作快得带着一丝仓促。她必须立刻逃离这个空间,摆脱肩上这件让她方寸大乱的外套。
“外套……”她伸手欲将外套脱下。
“穿着吧。”陆延舟打断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味道,“楼上风大。”
他的手伸过来,不是接外套,而是轻轻按在了她正准备动作的手背上。他的掌心温热,甚至有些烫人,与她冰凉的手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突如其来的触感,让林知意如同被电流击中,浑身一颤,几乎是瞬间就猛地抽回了手,动作幅度大得近乎失礼。
陆延舟的手僵在了半空。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林知意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她甚至不敢去看他的表情,只想立刻消失。
“谢谢陆总,不用了。”她语速极快地将那句话说完,然后近乎粗鲁地将肩上的外套扯下,塞回到副驾驶的座位上,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山芋。
“再见。”
她丢下这两个字,仓惶地推开车门,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向了公寓大门,一次也没有回头。
陆延舟没有立刻离开。
他坐在驾驶座上,看着那个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消失在玻璃门后,许久没有动。目光落在副驾驶座位上,那件被她遗弃的、还带着她些许体温和气息的外套上。
他缓缓收回僵在半空的手,握紧了方向盘。手背上,似乎还残留着她皮肤冰凉的触感,以及她甩开他时那决绝的力度。
幽深的眼底,如同化不开的浓墨,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情绪。有被拒绝的愠怒,有对她如此抗拒的不解,更有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明晰的、强烈的挫败感和……心疼?
他抬手,用力揉了揉眉心,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沉重的叹息。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误会已经澄清,明明敌人已经伏法,明明他眼中再也无法掩饰对她的激赏与……
可他们之间,似乎隔着比五年时光更遥远、更难以跨越的距离。
她像一只受惊的刺猬,竖起全身的尖刺,拒绝任何形式的靠近。
而他,竟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种失控的感觉,对他而言,陌生而又……烦躁。
他在车里坐了很长时间,直到公寓楼上的某一扇窗户亮起了温暖的灯光,他才缓缓启动车子,驶离了这片让他感到无比挫败的区域。
黑色的宾利慕尚融入夜色,如同他此刻晦暗难明的心绪。
而楼上,公寓内。
林知意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黑暗中,她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入。
肩上似乎还残留着那件外套的重量和温度,手背上仿佛还烙印着他掌心灼热的触感。
他眼中的激赏,他披衣的动作,他试图阻止她脱下外套时那不容置疑的语气……还有最后,她近乎失礼的、仓惶的逃离。
一幕幕,在脑海中反复上演。
她该怎么办?
承认吧,林知意。你并非无动于衷。
你害怕的,不是他,而是那个因为他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方寸大乱的自己。
是那个在危机解除后,竟然开始贪恋那一点点虚幻温暖和认可的自己。
是那个……可能永远也无法真正将过去彻底埋葬的自己。
庆功宴上的目光,如同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释放出的,是远比商业对手更令人恐惧的……情感的洪流。
而她,尚未准备好,该如何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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