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清晨,生活的齿轮再次严丝合缝地转动起来,将人们从周末的松弛中迅速拉回高速运转的轨道。林知意踏入“灵枢”大楼时,已恢复了往日那个冷静自持、雷厉风行的女cEo形象。精致的妆容,一丝不苟的套装,沉稳的步伐,仿佛周末那个窝在沙发里听着音乐、心神不宁地分享歌曲的女人只是另一个平行时空的幻影。
然而,有些东西,一旦被唤醒,便如同渗入土壤的泉水,再也无法收回。那长达两小时的通话,那两首在夜色中交织的乐曲,像隐秘的养分,悄然滋养着她的内心,让她在应对繁忙公务时,眼底深处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与底气。
上午有一个关于新季度市场推广策略的内部讨论会。会议间隙,林知意回到办公室取一份资料,手机从西装口袋里滑落,掉在柔软的地毯上,没有发出声响。她并未察觉,拿了资料便匆匆返回了会议室。
会议持续了近两个小时。当她再次回到办公室时,才发觉手机不见了。她微微蹙眉,俯身寻找,在办公桌脚旁的地毯上看到了它。
她拾起手机,屏幕因为刚才的掉落而亮起,停留在音乐App的界面上,显示着她周末单曲循环了许久的——《the Rain》。
就在这时,内线电话响了起来。是周敏,通知她延舟科技的陆总到了,关于联盟季度总结会的细节,需要与她进行最后的当面确认。
林知意的心轻轻一跳,下意识地按熄了手机屏幕,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被人撞破。“请陆总到会议室,我马上过去。”
她整理了一下微乱的发丝和心绪,拿起准备好的文件,走向会议室。
推开会议室的门,陆延舟已经坐在里面了。他今天穿着一件深灰色的羊绒衫,没有打领带,外面搭着同色系的西装外套,少了几分平日里的凌厉,多了几分儒雅沉稳。他正低头看着手中的平板,侧脸线条在上午明亮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
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
目光相触的瞬间,林知意感觉自己的心跳似乎又不受控制地快了一拍。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走到他对面坐下。
“陆总。”
“林总。”
简单的招呼后,两人便迅速进入了工作状态。就着平板上的议程草案,逐条确认细节,讨论汇报重点,分配各自的任务。他们的交流高效而专注,思维同频,默契十足,仿佛那通漫长的周末电话和音乐分享从未发生过。
然而,就在讨论告一段落,陆延舟拿起手边的咖啡杯,准备喝一口的时候,他的动作却微微一顿。他的目光,落在了林知意随意放在桌面的手机上。
手机屏幕是暗着的,但纯黑色的屏幕上,隐约映照出窗外透进来的光线,以及……他自己的身影。
林知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头莫名一紧。她忽然想起,自己刚才捡起手机时,屏幕似乎还停留在音乐App的界面……
陆延舟的视线在那暗沉的屏幕上停留了足足两三秒,然后,他缓缓抬起眼,目光重新落在林知意脸上。那眼神深邃,平静,却仿佛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细微的探究。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端起咖啡,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
会议室里陷入一种奇异的安静。
林知意感觉自己的耳根又开始隐隐发烫。她几乎能肯定,他看到了。看到了她手机屏幕上残留的、那首他分享给她的《the Rain》的痕迹。
他会怎么想?
会觉得她一直在听那首歌吗?
会觉得她……很在意他的分享吗?
一种混合着羞窘和隐秘期待的情绪,在她心底无声地蔓延开来。
就在林知意几乎要承受不住这沉默的压力,准备开口说点什么转移话题时,陆延舟却放下了咖啡杯,语气平淡无波地重新开启了工作话题,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凝视和沉默只是她的错觉:
“关于下季度联盟成员招募的标准,我觉得可以再明确一下技术门槛……”
林知意微微一怔,随即迅速收敛心神,强迫自己跟上他的思路:“嗯,我同意,尤其是数据安全合规性方面,需要设置更清晰的底线……”
工作讨论继续进行。
但林知意却无法再像之前那样完全专注了。她眼角的余光,总能捕捉到他偶尔投向她的、那带着深思意味的一瞥。那目光不再带有工作时的纯粹审视,而是多了一层……了然的、甚至是带着一丝极淡愉悦的温和。
他知道了。
他知道她听了那首歌,而且很可能,循环了很久。
这个认知,让林知意的心脏像是被泡在温水中,柔软而熨帖。他没有点破,没有借此调侃或推进关系,只是用一种更微妙、更成熟的方式,接收并确认了她的回应。
这种心照不宣的默契,比任何直白的言语都更让人心动。
会议结束时,两人都已将后续工作梳理清楚。
陆延舟站起身,收拾好自己的平板和文件。
林知意也站起身,准备送他出去。
就在他走到会议室门口,手握上门把手时,他却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
林知意下意识地抬头看他。
阳光从他身后的窗户照射进来,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圈模糊的光晕。他看着她,目光沉静,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向上牵起一个极其微小的弧度,快得让人以为是光影造成的错觉。
然后,她听到他用那惯常的低沉嗓音,状似随意地说了一句,仿佛只是会议结束后一句无关紧要的补充:
“那首《A thousand Years》的钢琴版,”他顿了顿,目光在她微微睁大的眼睛上停留了一瞬,语气平淡却清晰,“**也不错。**”
说完,他没有等她的回应,便拧开门把手,径直走了出去。
会议室的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
林知意却僵在了原地,仿佛被一道细微的电流击中。
他听了!
他不仅看到了她手机上的《the Rain》,他也去听了她分享的《A thousand Years》!
而且,他说……“也不错”!
一股巨大的、混合着羞涩、惊喜和难以言喻的甜蜜的浪潮,瞬间将她淹没。脸颊如同火烧,连脖颈都染上了一层绯红。
她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耳边反复回响着他最后那句看似轻描淡写,却在她心中投下巨石的话。
共同爱好,在这一刻,被无声地发现,并彼此确认。
不是通过刻意的打听,不是通过喧闹的宣告。
只是在一次寻常的工作会议间隙,通过一个未锁屏的手机界面,和一句看似随意的评价。
如此不经意。
却又如此……命中注定。
林知意缓缓抬起手,按住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脏,嘴角,再也无法抑制地,向上扬起了一个无比明媚、无比真实的笑容。
窗外,阳光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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