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平稳上行,狭小的空间里只有冰冷的机械运行声和林知意自己尚未平复的心跳。金属墙壁光可鉴人,映出她略显凌乱的发丝和眼中未散的波澜。她看着镜面中那个面容疲惫却眼神晶亮的自己,陆延舟那句低沉克制的“我该走了”,如同余音绕梁,在她空旷的心房里反复回响。
“好。”
她当时是这样回答的。
一个字的回应,干净利落,维持了她一贯的冷静和分寸感。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在说出那个字的瞬间,心底某个角落,曾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失落。
电梯“叮”的一声脆响,将她从纷乱的思绪中拽回。门开了,走廊里寂静无声,暖黄色的壁灯洒下柔和的光晕,与楼下停车场的昏暗和车内的密闭空间截然不同。她走出了那个由他构筑的、短暂的温暖与安全区,重新回到了属于自己的、绝对私密的领域。
拿出钥匙,插入锁孔,转动。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她推门而入,顺手打开玄关的灯。温暖的光线倾泻而下,照亮了熟悉的一切。空气中弥漫着她常用的香薰蜡烛残留的淡淡白麝香气味,安宁,却也带着一丝独居的清冷。
她将电脑包和食盒随手放在玄关的柜子上,弯腰换鞋。动作间,肩上似乎还残留着他羊绒开衫的柔软触感和那份独特的清冽气息。她直起身,下意识地拢了拢手臂,仿佛这样就能留住那一点点正在迅速消散的温暖。
没有立刻走进客厅,她鬼使神差地转过身,手握着冰凉的金属门把手,却没有用力。她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门后,像是在聆听门外的动静,又像是在进行某种内心徘徊!
理智清楚地告诉她,他应该已经离开了。那个男人向来言出必行,他说“该走了”,就绝不会拖泥带水地停留在楼下,上演什么依依不舍的戏码。他有着他的骄傲和界限感。
可情感深处,却有一个微小的声音在蠢蠢欲动。雨还在下吗?他开车回去的路上是否安全?他……会不会也像她此刻一样,在某个她看不见的地方,有着一丝类似的、微不足道的迟疑?
这个念头让她感到一阵轻微的羞赧和自嘲。林知意,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优柔寡断、儿女情长了?
她用力摇了摇头,仿佛要将这些不合时宜的柔软念头统统甩出去。他们都不是十几岁的少年男女,经历了五年的隔阂和商场的沉浮,感情更需要清醒的头脑和克制的步伐。他今晚的离开,恰恰是他成熟和尊重她的表现。她应该感到安心,而不是……若有所失。
深吸一口气,她终于松开了门把手,转身走向室内。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靠在流理台边慢慢喝着。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了客厅那扇巨大的落地窗。
雨水依旧执着地冲刷着玻璃,蜿蜒的水痕扭曲了窗外的夜景,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湿漉漉的光晕。城市的喧嚣被雨声过滤,只剩下一种沉闷的、无边无际的白噪音。
她放下水杯,走到窗边。楼下街道空荡,只有偶尔疾驰而过的车辆,溅起一片水花。没有她想象中的、停留的黑色车影。
他果然走了。
心里那点微弱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期待,像风中残烛,倏地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清晰的、混合着释然和淡淡怅惘的情绪。
这样是对的。她对自己说。
重新开始的关系,需要呼吸的空间,需要彼此独立的领地。太过急切的靠近,反而可能重蹈覆辙,让尚未稳固的信任再次产生裂痕。
她拉上厚重的窗帘,彻底隔绝了窗外那个潮湿冰冷的世界。室内温暖安宁,是她熟悉的、可以完全掌控的领域。她需要洗个热水澡,然后或许还能处理一些带回来的工作,用忙碌填充这突如其来的、有些无所适从的空隙。
就在她转身准备走向浴室时,放在玄关柜子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发出嗡的一声轻震。
她的脚步瞬间顿住。
心脏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
这个时候,会是谁?
她几乎是屏住呼吸,快步走回玄关,拿起手机。屏幕上跳动的,是一个她刚刚还在思绪里反复描摹的名字——
“陆延舟”
他没有打电话,只是发来了一条简短的文字信息。
【到家了】
三个字,没有任何冗余的表情符号,干脆利落,符合他一贯的风格。
可就是这简单的三个字,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林知意的心底激起了千层浪。
他到家了。
他安全回去了。
而且,他记得告诉她。
一种难以言喻的、汹涌的暖流猛地冲垮了她刚刚建立起来的所有心理防线,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那一点点故作镇定的释然和刻意忽略的怅惘,在这一刻,被一种更强大、更真实的暖意所取代。
他并非毫不挂怀地转身离去。他用他的方式,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完成了这场雨夜送别的最后一个环节——报一声平安。
这细小的、几乎微不足道的举动,却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更能打动她。它无声地诉说着:我尊重你的空间,但我并未走远,我仍在关注,仍在联结。
林知意握着手机,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她看着那条信息,看了很久。窗外滂沱的雨声似乎变得不再那么令人烦躁,反而成了此刻内心澎湃情感的背景音。
她缓缓地、一个字一个字地敲下回复:
【好。早点休息。】
信息发送成功。
她没有等他回复,将手机屏幕按熄,握在掌心。那冰凉的金属外壳,似乎也沾染了他信息里传递过来的、遥远的温度。
她再次走到窗边,这一次,没有拉开窗帘,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听着窗外的雨声。
心中的徘徊,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落地般的安稳。
她知道,他走了,但又好像,从未真正离开。
这一夜,窗内的灯光温暖,窗外的雨声绵长。
而某种于无声处滋生的情感,正在这雨夜里,悄然生长,根系深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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