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若媛和乔嘉树蜜月结束，坐飞机回到省城。飞机缓缓降落在省城国际机场，舷窗外熟悉的蓝灰色天空让乔嘉树有些恍惚——马尔代夫的碧海蓝天仿佛还在眼前，而现实已经带着秋天的凉意扑面而来。
刚出机场闸口，就看到司机老李穿着笔挺的制服等在VIp通道口。他远远看见周若媛两人，立即摘下帽子快步迎上来：小姐，姑爷，一路辛苦了。老李的笑容堆满眼角皱纹，接过行李箱时特意对乔嘉树欠了欠身，老爷吩咐让我来接你们。
乔嘉树下意识要去推行李车，却被老李轻轻拦住：我来就好。老人利落地将两个Rimowa行李箱并排摆好，箱面上还贴着马尔代夫机场的托运标签。周若媛很自然地挽住乔嘉树的手臂，指尖在他袖口轻轻一划：回家就能喝到黄妈炖的汤了，你有没有想念啊？
停车场里，那辆熟悉的奔驰S450已经发动着，车头立标在阴天里依然闪着冷光。老李拉开后车门时，真皮座椅的加热功能已经开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柠檬草香氛——是周若媛最喜欢的味道。
先送你们回大宅，老李透过后视镜微笑，老爷说今晚在家举行晚宴，给小姐和姑爷接风。车子平稳驶出机场高速，窗外的广告牌从旅游宣传换成熟悉的楼盘广告。
乔嘉树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高架桥下的老城区渐渐被抛在身后。周若媛忽然靠过来，带着马尔代夫阳光留下的淡淡椰香，在他耳边轻笑：爸爸特意请了米其林三星主厨来家里做菜，说是要给我们接风呢。她指尖划过他微皱的西装袖口，语气雀跃得像只求表扬的小猫。
乔嘉树喉结微动。他其实很想先回自己家看看——母亲前天还在电话里咳着说给他留了腌笃鲜，弟弟的月考成绩单应该也出来了，还不知道父亲的腰疼病好些了没有……但他看见周若媛眼底跳动的光亮，那些话便卡在喉咙里，化作一个妥帖的微笑。
好啊，爸爸想的很周到。他听见自己这样说，手指却无意识摩挲着手机壳——手机里有刚刚收到的弟弟发来的短信：哥，妈又偷偷吃止疼药了。
奔驰车转过街角，周氏集团的摩天大楼在阴云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乔嘉树望着后视镜里渐渐缩小的老城区街牌，忽然想起父亲送他上大学时的话：树仔，出了那道山沟沟，凡事都得忍着点。
于是他唇角扬起更深的弧度，转身替周若媛理了理鬓发：让爸费心了。语气温柔得听不出一丝裂痕，只有握紧的左手在真皮座椅上压出浅浅的凹痕。
当奔驰驶入周家别墅的铁艺大门时，乔嘉树看见管家陈伯带着佣人们列队等候。喷水池边站着抱花的园丁，露台上飘着准备烧烤的炊烟——所有细节都在提醒他，浪漫的蜜月结束了，而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晚宴设在周家别墅的玻璃花厅里，水晶吊灯将每个人的面容都照得格外清晰。
周宜珂坐在主位，慢条斯理地舀着一盅佛跳墙，身旁侍立的陈伯正轻声指挥佣人上菜。当一道冒着热气的龙虾刺身端上桌时，周宜珂突然放下银勺。
媛媛，嘉树，他目光扫过女儿女婿，你们现在两个人一起住，那个小公寓太小了。象牙筷尖点了点乔嘉树的方向，家里这么大的地方，就我一个人空守着，很浪费。
乔嘉树正在夹菜的手微微一滞。他想起周若媛那套能俯瞰整个cbd的百米大平层——带恒温酒柜和智能家居系统的顶级公寓，在周宜珂嘴里竟成了小房子。翡翠碗里的官燕顿时变得有些难以下咽。但是表面上，他还维持着得体的微笑。
我想，周宜珂接过陈伯递来的热毛巾擦手，你们俩就搬回家来住。你们出去这些天，陈伯让人把三楼都收拾好了，比你们公寓大好几倍，住着更舒服一些。以往，有时候我外出，家里连个人都没有。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所有佣人都放轻了动作，陈伯悄悄使了个眼色，端着鲍鱼的服务生立即退到阴影里。
乔嘉树感到周若媛在桌下轻轻碰他的膝盖，他抬头正对上岳父深邃的目光。
好呀！周若媛笑得眼睛弯成月牙，我那个公寓本来就是为了上学方便租的。她自然地给父亲布菜，现在毕业了，搬回来陪您，家里也热闹些。
周宜珂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意：还是我闺女贴心。他转头看向乔嘉树，嘉树，你觉得呢？
乔嘉树握筷的手指微微发白。他想起昨天母亲在电话里小心翼翼地问：树仔，新家阳台能晒到太阳吗？而现在，他只能扬起得体的微笑：爸爸安排的很好，我们正好来陪陪您。
周宜珂满意地点点头。
乔嘉树低下头喝汤，看见汤面上自己模糊的倒影——那个清水村出来的少年，正穿着万元定制的西装，在丈人家华丽的餐厅里，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周若媛在桌下轻轻握住他的手，指尖温暖干燥。但乔嘉树只觉得周宜珂的目光像无形的网，将他困在这片流光溢彩的牢笼里。
晚宴进行到甜品环节时，陈伯亲自端上来三碗顶级的冰糖官燕。周宜珂用银匙轻轻搅动着琉璃盏里的燕窝，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媛媛，家豪前天来电话，说他还有半年就能毕业了，现在正在抓紧修改论文呢。
周若媛眼睛一亮，勺尖的芒果班戟差点掉回碟子里：哥哥就是个工作狂，他是不是瘦了？上次视频看他头发都快赶上爱因斯坦了。
可不是么，周宜珂眼底泛起笑意，又是欣慰又是心疼：说是每天泡在实验室十个小时还多。他接过陈伯递来的热毛巾擦手，索邦的导师很看好他，论文可能要推荐发表在国际期刊上。导师还舍不得放他回来，是家豪坚持要回国呢。
哥哥也是天天想着这个家，等哥哥回来，您就能轻松些了。周若媛细心地将官燕推到父亲面前，这些年您一个人撑着集团，白头发都多了好多。她眼里充满了心疼。
周宜珂欣慰地点头，目光忽然转向女儿：家豪很懂事，又上进。你呢？现在毕业了，想去哪个部门？还留在基金会？
水晶吊灯的光落在周若媛的珍珠耳环上，她沉吟片刻：先在基金会吧，这里我比较熟悉，而且，贫困生助学项目刚做到一半……话未说完就被父亲打断。
老张都62了，他早就跟我说要退休。下个月，你直接接任会长吧。周宜珂的语气不容置疑，这两年你做得挺好，也该独当一面了。
周若媛笑着说：“爸爸，你这么看好我？”
“你负责的那几个项目我仔细看过，做的确实不错。基金会为我们集团做了很好的宣传，虽然都是公益项目，但对我们集团维持好形象功不可没。你那些项目，还帮我节省了不少税收。”周宜珂鼓励的语气，“我相信，你能做好这个会长。基金会的人你都熟悉，他们对你也都服气。”
一直沉默的乔嘉树突然放下银勺。官燕盏在骨瓷碟上磕出清脆的声响：爸，我能不能...去投资部学习学习？
花厅里霎时安静下来。远处侍立的佣人放轻了脚步，陈伯悄悄示意甜点师暂停上菜。周宜珂缓缓擦着嘴，餐巾掠过微蹙的眉头：嘉树，你是学物理的。他特意加重了最后三个字，投资部需要金融和管理的专业背景。
乔嘉树的手指在桌布下收紧。他想起上个月在马尔代夫，周若媛还夸他很有投资眼光——那时他们躺在沙滩上看美股行情，她头发上的椰子香好像还萦绕在鼻尖。
我可以从基础学起...乔嘉树试图争取，却见岳父抬手制止。
先跟着媛媛熟悉基金会吧。周宜珂舀起一勺燕窝，语气缓和却不容反驳，等家豪回来，让他带你接触集团核心业务。
周若媛凝视着丈夫微蹙的眉头，指尖在餐桌下轻轻握住他紧绷的手。她转向父亲时，脸上绽开娇俏的笑：爸爸，我和嘉树要是整天在基金会出双入对，底下人该说你女儿公私不分啦，让别人笑话我。
银匙在官燕盏里顿了顿，周宜珂抬眼看向女儿：哦？你舍得让他不在跟前转悠？
爸爸～周若媛拖长音调撒娇，像小时候要糖吃那样晃着父亲的胳膊，嘉树又不是我的宠物狗，非得时时刻刻拴在身边。技术部正好适合他的专业背景，他可是优秀毕业生呢！不去技术部不是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人才？她俏皮地眨眨眼，再说了，技术部就在集团大楼的西边，我想见他，走五分钟就到啦。
周宜珂被女儿逗得笑起来，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他转头打量乔嘉树，目光像在评估一件精密仪器：既然媛媛这么说……那嘉树就先去技术部工作。你刚去，先做经理助理吧，等过段时间熟悉了，我再给你升职。这样也省的别人说闲话。
谢谢爸！乔嘉树急忙接话，声音因为激动有些发颤。他下意识挺直脊背，西装袖口露出半截绷紧的手腕。周若媛在桌下轻轻掐他手心，他才反应过来补充道：我会跟着前辈好好学习的。
月光透过玻璃花厅的穹顶洒下来，将每个人面前的官燕盏照得莹润生辉。陈伯适时递上热毛巾，毛巾上绣着的周氏徽标在乔嘉树指尖微微发烫——像某种无形的烙印。
周若媛笑着给父亲添茶，白瓷壶嘴飘出袅袅热气。她没看见丈夫垂下眼帘时，眼底闪过的不只是感激，还有一丝挣脱束缚的暗涌。技术部的实验室在大楼地下一层，没有落地窗，也看不见江景，但那里有他熟悉的示波器与粒子模型。
当甜品车推着马卡龙塔过来时，乔嘉树悄悄将手机调成静音。屏幕还亮着弟弟一小时前发来的消息：哥，妈说让你好好陪着嫂子，不用想着家里。
晚宴终于在一片温馨氛围中结束。周宜珂用餐巾轻拭嘴角，对女儿女婿温和地说道：你们刚长途飞行回来，肯定累了，早点上楼休息吧。
周若媛起身为父亲整理衣服领口，柔声回应：爸爸您也早点休息，记得按时吃降压药。她细心地提醒，眼中满是关切。
洗漱过后，周若媛和乔嘉树走进精心布置的婚房。陈伯特意为他们准备了大红色的真丝床品，金线绣着的鸳鸯戏水图案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床头柜上摆放着新鲜的白玫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一切都是那么奢华又舒适。
周若媛坐在梳妆台前梳理长发，透过镜子对乔嘉树说：明天我们去看看你父母吧，就在他们那里住一晚。她转身握住丈夫的手，我都让陈伯准备好了，给婆婆带了燕窝，给公公带了护膝，还有给嘉平的新球鞋，还有马尔代夫的特产。
乔嘉树眼眶微微发热，伸手将妻子拥入怀中。真丝睡衣滑腻的触感下，他能感受到周若媛温暖的心跳。媛媛...他声音有些哽咽，谢谢你，总是想得这么周到。
“我们都是一家人了，别老是说谢谢。”周若媛又往他怀里钻了钻。
月光透过纱帘洒在床上，将大红被褥染上一层银辉。乔嘉树轻抚着妻子柔软的发丝，想起方才餐桌上她为自己解围的聪慧，此刻又主动提出回家探望的体贴。这个看似娇贵的千金小姐，其实比谁都懂得照顾他人的感受。
嘉平上次说数学跟不上，周若媛靠在他肩头轻声说，我请了师大附中的特级教师，下周开始每周六给他视频辅导。
乔嘉树将妻子搂得更紧了些，千言万语都化作一个温柔的吻落在她额间。
窗外传来夜来香的芬芳，与怀中人发间的橙花香气交织在一起，让他恍惚间又回到马尔代夫的海滩，那时月光也是这般明亮，而怀中的姑娘，似乎永远知道如何照亮他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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