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啪”的一声，周家豪将一叠照片甩在餐桌上。照片滑过光洁的桌面，停在烛台下方。
林福生拾起最上面那张照片，在灯光下仔细端详。
画面中，乔嘉树搂着一个窈窕女子的纤腰，两人正步入郊区一家豪华酒店的旋转门。女子亲昵地靠在他肩头，乔嘉树侧脸的笑容温柔得刺眼。
“各位请看。”林福生说着，将手中的照片缓缓转向众人。
摇曳的烛火光芒在光面相纸表面跳跃不定，却恰好将照片中央那个女子的面容映照得异常清晰。那正是苏羽柔——她微微仰着头，侧脸线条柔美，灯光勾勒出她流畅的下颌线。她的唇角微微上扬，带着一抹柔媚而意味深长的笑意，那双平日里看似清澈的眼眸此刻眼波流转，仿佛蕴藏着无尽的情意。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张涂着鲜艳复古红色的嘴唇，在烛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如同暗夜中盛放的玫瑰。而在她眼角下方，一颗小小的、深褐色的泪痣在光影对比下显得格外清晰，为她柔媚的面容平添了几分我见犹怜的独特风韵。
她正微微侧身，对着身旁的乔嘉树低语着什么。而乔嘉树——那个在众人面前总是沉稳得体、甚至带着几分疏离的周家女婿——此刻却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他微微低头凝视着苏羽柔，脸上洋溢着毫不掩饰的宠爱，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让他整张脸都焕发着光彩，甚至能看到他脸颊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他的眼神专注而温柔，嘴角上扬的弧度是那样自然放松，与平日里那个克制谨慎的乔嘉树判若两人。
“天啊！”坐在周若媛身旁的李萌梦突然失声惊呼，下意识地捂住了嘴，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了难以置信，“那，那不是……苏……苏羽柔吗？”
“7月5日，”林福生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他清晰地念出照片右下角那行细小的数字，“是三个多月以前。”这个时间点，像一记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周若媛猛地抬起头，眼中蓄积的泪水再也承受不住重量，滚落下来，在摇曳的烛光下折射出破碎的光芒。“他骗我……”她的声音颤抖着，支离破碎，几乎不成语句，“他说……那几天在深圳出差，谈一个重要的项目……我还叮嘱他别太累……” 她哽咽得说不下去，胸口剧烈起伏，巨大的背叛感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没想到……他竟然……竟然背着我，做出这样的事！和……和苏羽柔……”
坐在她旁边的李萌梦仿佛无法接受眼前所见，她伸手从林福生那里几乎是抢过了照片，凑到眼前，反复地、仔细地看了又看，仿佛要找出任何伪造的痕迹。她的眉头紧紧锁着，嘴唇微微张合，发出几不可闻的喃喃低语：“这怎么可能？……嘉树他……苏羽柔她……怎么会这样？他们怎么会……” 她的世界观似乎受到了巨大的冲击，脸上写满了困惑与震惊。
而陆远辰，则与他们的激烈反应形成了鲜明对比。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深邃的目光牢牢锁定在那张照片上。他的脸上看不出太多的情绪波动，只有微微抿紧的唇线和偶尔轻叩沙发扶手的手指，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他仿佛在透过这张照片，审视着背后更深层的关系与动机，陷入了一种冷静而缄默的沉思之中。整个房间的气氛，因这张照片的出现，而彻底凝固、紧绷到了极点。
然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苏羽柔。她本就雪白的脸庞此刻更是惨白如纸，纤细的手指死死攥着餐巾，却始终一言不发。
周家豪的声音像淬了毒般冰冷，“过去半年，他们至少幽会了七次。每次乔嘉树都用出差当借口。”
照片散落在洁白的桌布上，像一片片锋利的刀片。每一张都清晰记录着乔嘉树与苏羽柔的私会：他们在高级餐厅共进烛光晚餐，在江边无人处依偎，在酒店电梯里十指相扣……每一帧画面都刺得人眼睛生疼。
李萌梦猛地站起来，手指颤抖地指向苏羽柔：“你……”她的嘴唇哆嗦着，半晌才挤出一句破碎的话，“媛媛对你那么好……你竟然……”
周若媛像被抽走了全身力气，颓然跌坐在椅子上。烛光映照着她惨白的脸，泪水无声地滚落，打湿了胸前的衣襟。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张7月5日的照片——那天正是他们的求婚纪念日，而乔嘉树却用“紧急出差”的借口匆匆离去。
苏羽柔始终保持着令人窒息的沉默，双唇紧闭成一条苍白的线。浅灰色的连衣裙衬得她像一尊冰雕，只有微微颤抖的睫毛泄露了内心的波澜。
陆远辰的目光在苏羽柔身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他低声说：“看来我们都被他温文尔雅的外表骗了。”
张裕明感到难以置信，他不停地翻看着照片，嘴里嘟囔着：“不可能，这不可能……嘉树他，他不是这样的人……”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满桌铁证面前。
周家豪从公文包里又抽出一沓厚厚的文件，纸张在他手中发出冰冷的沙沙声。他目光锐利地扫过在座每一个人，最后将文件放在林福生面前。
“这些，是乔嘉树暗中转移周家资产的证据。”他把这些文件一一摊开，露出密密麻麻的银行流水和转账记录，“过去几个月时间，他利用职务之便，陆续转走了集团近两千万资金。”
林福生戴上老花镜，仔细翻看着文件。泛黄的指尖在一行行数字间游走，突然停在一处：“这个‘星辰科技’是……”
“一家在纳闽岛上注册的空壳公司。”周家豪冷笑一声，突然提高音量，“你们知道上次孙晓光为什么没来参加聚会吗？”他的目光如刀锋般扫过众人，“他正忙着帮乔嘉树处理一批资金转移！”
餐厅里一片死寂。李萌梦和张裕明更是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孙晓光利用在投行的职务便利，”周家豪继续道，每个字都像冰锥般刺骨，“为乔嘉树搭建了完整的跨境资金通道。”他抽出一张聊天记录截图，“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联系的证据。”
照片上显示的时间正是乔嘉树坠崖的前一天。
周家豪转向呆坐在椅子上的周若媛，她的脸色苍白如纸，眼神空洞地望着散落的照片和文件。
“媛媛，”周家豪的声音低沉而克制，“我知道说出这些真相会让你痛苦，但你必须认清，你身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周若媛的嘴唇微微颤抖，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布，指甲在上面留下一道道细小的划痕。
周家豪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节奏如同法庭上宣判前的倒计时。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在座每一个人：“我早就打算将这些证据全部递交法院，起诉乔嘉树。他就是个见利忘义的小人，为了得到周家的财产，他用尽了手段。他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锋，在空气中划出清晰的痕迹，“但每次看到媛媛……”
话锋一转，他的眼神落在妹妹苍白的脸上，语气开始软化：“我担心她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这些事情，我已经和父亲商议过，父亲也是顾及媛媛的感受，让我暂时不要有什么行动。我们正在想，或者私下找机会劝告乔嘉树，就在我为难的时候，老天替我做了决断。”
为了顾全周家的颜面，周家豪突然转向林福生，声音恢复了商场上惯有的从容，这些日子我一直保持沉默。但既然林叔今天问起，各位又都是至亲好友，我就索性把事情都摊开来说了。这就是乔嘉树的真面目，你们都看清楚了？”
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苏羽柔缓缓站起身。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整理了一下连衣裙的褶皱，嘴角浮现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现在，”她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拂过，“该我来说了吧？”
餐厅里静得可怕，只有烛火不安地跳动。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目光聚焦在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身上。
“我认识的乔嘉树，”苏羽柔的眼神突然变得柔软，“是世界上最温柔多情的人。”她的指尖轻轻地、温柔地抚过桌面上那张酒店合影，“他对我说，在你们的婚礼上第一次见到我，他就爱上了我。”
周若媛的身体猛地一颤，手指死死掐进掌心。
“他说……”苏羽柔的声音带着梦幻般的甜蜜，“他以前根本不懂什么是爱。对周若媛，他只有感恩之情。”她抬起头，直视周若媛泪流满面的脸，“直到遇见我，他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爱情。”
苏羽柔的指尖轻轻划过照片中乔嘉树的笑脸，声音忽然低了下来，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残忍：“只有和我在一起时，他才敢说出心里话。”她抬起眼，望着周若媛，“他说在周家的每一天……他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他太压抑了。”
“你们周家的古董钟表、名家字画，甚至餐桌上随便一个酒杯——”她的手指点了点周若媛面前的水晶杯，“都在提醒他是个外人。”苏羽柔的声音突然带上乔嘉树特有的语气，“‘在他们眼里，我永远是个靠女人上位的穷小子’，这是他的原话。”
周若媛的呼吸变得急促，肩膀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苏羽柔突然笑了，她从包里拿出手机，又打开了手机的录音：“你们都没听过他的真心话吧？我给你们听听。”她的纤手按下播放键，乔嘉树带着醉意的声音在餐厅里炸开：“在周家，我他妈，他妈就是个高级乞丐！连佣人都在背后笑话我的西装是媛媛买的……”
录音里传来玻璃杯砸碎的声音，然后是苏羽柔温柔的安抚。
“他说只有在我身边，”苏羽柔关掉录音，指尖摩挲着红酒杯沿，“才能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呼吸。”她突然倾身向前，香水味混着危险的甜腻，“因为他知道，我也知道，我和他才是一样的人——贫穷，让我们顾不上有什么尊严，我们都尝过被踩在泥里的滋味。”
苏羽柔将红酒杯轻轻旋转，杯中的红酒在烛光下泛着暗红的光晕，像凝固的血。她的眼神突然变得迷离，仿佛透过眼前的烛光看到了什么遥远的画面。
“乔嘉树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迷离的沙哑，“能说上三天三夜都不停。他说我是唯一能听懂他心事的人。他说‘柔柔，只有在你面前，我才敢承认自己有多恨’。他恨自己的出身，恨那些施舍的眼神，恨那些背后的议论，恨那些……添油加醋的传闻。”
她站起身，裙摆擦过周若媛的手臂，带起一阵香风。走到窗前，她的身影在餐厅中显得格外单薄：“我们有时抱在一起哭，就像两条被扔到岸上的鱼。有一次他喝醉了，跪在地上求我别离开他，说我是他这辈子唯一的……救赎。”
最后两个字被她咬得很重，带着某种扭曲的快意。转过身时，她的脸上已经恢复了那种游刃有余的微笑：“多讽刺啊，周大小姐给了他荣华富贵，却给不了他，一个可以卸下伪装的地方。”
周若媛的指甲已经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滴在雪白的餐巾上，像绽放的红梅。
李萌梦震惊地睁大眼睛，而周家豪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为了爱我，”苏羽柔轻声继续，“他实在……顾不上周若媛了。”她微微欠身，对周若媛展开一个假笑：“对不起，媛媛。”
烛光在她精致的面容上投下摇曳的阴影，让她此刻的表情显得格外诡异。
“他做这一切，他说都是为了我们俩的将来。”苏羽柔从手包里取出一把钥匙，她的指尖摩挲着钥匙上的“星辰科技”logo，“那个小公司里的钱，都是他为我们未来做的准备。”
众人被这番话震惊，一片沉默。陆远辰默默地注视着苏羽柔，他的神情显示出，他似乎早已看透了苏羽柔的内心。
周家豪猛地站起身，却被林福生一个手势制止。周家豪望了望林福生，又沉默的坐下。
林福生缓缓站起身，沉稳的声音打破了凝重的沉默：“诸位，现在我们对乔嘉树有了更全面的认识。我想，我们还需要知道在观星台的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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