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台休息室的门被苏晚晚用后背猛地撞上,反锁的“咔哒”声清脆而决绝,如同斩断了与外面那个充满恶意与喧嚣世界的最后连接。她几乎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几乎完全失去自主行动能力的顾砚辞半拖半抱地弄进了这个相对封闭的空间。
隔绝了那些嗜血般的镜头和刺耳的哗然,休息室里死寂得可怕,只有两人粗重不均的喘息声在空气中碰撞。
顾砚辞脱离了苏晚晚的支撑,沿着冰冷的墙壁,如同一滩烂泥般,缓缓地、毫无生气地滑坐在地。昂贵的西装裤与光洁的地面摩擦,发出细微却刺耳的声响。他低着头,整张脸深深地埋入屈起的膝盖之间,浓密的黑发凌乱地垂落,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没有哭泣,没有怒吼,甚至连一丝啜泣都没有。但苏晚晚却能清晰地看到,他宽阔的肩膀在无法控制地、剧烈地颤抖着,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无声的崩塌与战栗。他放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拳头,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凸起发白,手背上青筋虬结,仿佛在承受着千刀万剐般的极刑。
空气中,那股难以言喻的、带着排泄物气味的异味,在这个密闭空间里变得更加清晰,像一层无形的、粘稠的污秽,紧紧包裹着他,也刺痛着苏晚晚的每一根神经。
这是比死亡更残酷的凌迟。是对一个男人,尤其是一个像顾砚辞这样骄傲到了骨子里的男人,最彻底、最残忍的摧毁。他刚刚在全世界面前,被撕开了最隐私的伤疤(生父之谜),紧接着,又被自己这具不争气的身体,用最不堪的方式,剥光了所有用以维持体面的、可怜的遮羞布。
苏晚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几乎要碎裂开来。她看着他蜷缩在那里,像一头被拔光了所有利齿和尖爪、濒死的猛兽,只剩下最原始的、无处遁形的痛苦与绝望。
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是苍白的,任何安慰都是徒劳的。
她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时间去感受自己内心的惊涛骇浪和熊熊怒火。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将所有的情绪压下去,眼神在瞬间变得冰冷而专注,如同一个即将走上战场的士兵。
她快步走到休息室配备的简易储物柜前,利落地从自己随时携带的、堪比小型医疗站的应急包里,取出早已准备好的无菌单、大容量湿巾、专用清洁液、密封袋和一套干净的备用衣物(包括从内到外)。她的动作快而有序,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每一个步骤都透着一种令人心安的、绝对的专业素养。
她走到顾砚辞身边,没有试图去扶他,也没有说一句“没关系”或者“不要紧”之类的废话。她知道,此刻任何形式的触碰和言语,都可能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只是默默地,在他身边蹲了下来。先是迅速地将大幅的无菌单铺展在他身体周围的地面上,形成一个相对洁净的操作区。然后,她戴上无菌手套,拿起湿巾和清洁液。
整个过程,她一言不发,目光只专注于需要清理的区域,避开了他裸露的皮肤和可能与他视线接触的任何机会。她的动作精准、迅速、有效,最大限度地减少着他的尴尬和暴露在不堪中的时间。
湿巾擦拭过被污秽浸透的昂贵西裤面料,发出细微的摩擦声。清洁液淡淡的气味试图驱散那令人绝望的异味。她小心地帮他褪下脏污的衣裤,用无菌巾包裹好放入密封袋,然后动作流畅地为他换上干净的衣物。
自始至终,顾砚辞都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任由她摆布。他没有反抗,没有配合,只是将脸埋得更深,身体颤抖的幅度却因为她的沉默和专业,几不可查地减弱了一丝。
当他身上所有脏污的衣物都被更换完毕,周围也被快速清理干净,空气中喷撒了少量医用清新剂后,苏晚晚才缓缓站起身,摘掉了沾污的手套,同样密封处理。
她依旧没有说话,而是走到饮水机旁,接了一杯温水,又拿出他常备的、用于稳定神经和情绪的药剂,默默地递到他低垂的视线下方。
顾砚辞僵硬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良久,他才极其缓慢地、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般,抬起一只依旧在微微颤抖的手,接过了那杯水和药片。他的手指冰凉,在与她指尖触碰的瞬间,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
他没有抬头看她,只是仰起头,将药片和水一起吞下。喉结剧烈地滚动着,像是在吞咽着无法言说的巨大苦楚。
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敲响,外面传来江辰刻意压低的、带着焦急和沉重的声音:“晚晚,砚辞他……怎么样了?念念……念念被保镖抱过来了,孩子吓坏了,一直在哭……”
听到“念念”两个字,顾砚辞一直死寂般的身体猛地一震!
苏晚晚立刻走到门边,将门打开一条缝隙。门外,保镖抱着哭得眼睛红肿、小脸惨白的念念,江辰则一脸凝重和担忧地守在旁边。
“妈妈!”念念一看到苏晚晚,哭得更凶了,伸出小胳膊就要她抱,小奶音里充满了恐惧和委屈,“他们……他们为什么说我是没有爸爸的孩子?他们为什么说爸爸……爸爸……”
后面的话,孩子说不下去,只是哇哇大哭。
苏晚晚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她接过儿子,紧紧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目光却越过江辰,看向了依旧蜷缩在墙角阴影里的顾砚辞。
念念的哭声,像是一把钥匙,猛地捅开了顾砚辞封闭的感官。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头。
那一刻,苏晚晚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泪水,甚至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有一种极致的、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生命的灰败和空洞。那双曾经锐利深邃、掌控一切的眼眸,此刻像是蒙上了厚厚的灰尘,黯淡无光,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的绝望。但他的视线,却精准地、执拗地,落在了哭泣的儿子身上。
他看着念念,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在苏晚晚和江辰屏息的注视下,他用手撑着墙壁,用尽了他此刻所能调动的、残存的全部意志力,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却异常坚定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的身形依旧不稳,微微晃动着,脸色苍白如纸,仿佛随时会再次倒下。
但他没有。
他一步一步,拖着沉重如灌铅的双腿,踉跄着走到苏晚晚和念念面前。
他伸出手,那只手依旧带着无法控制的细微颤抖,却无比温柔地、小心翼翼地,抚上儿子挂满泪珠的小脸。
他用指腹,一点一点,极其认真地,擦去那冰凉的泪水。
然后,他凝视着儿子懵懂而恐惧的眼睛,一字一句,声音沙哑破碎得如同破旧风箱,却带着一种仿佛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不容置疑的力量,清晰地宣告:
“念念,听爸爸说。”
“不要听外面那些坏人胡说。”
“我,顾砚辞,就是你爸爸。”
“以前是,现在是,以后……”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绝望和痛苦都压入肺腑最深处,眼神里骤然爆发出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的坚定,
“……永远都是!”
这句话,不像是对孩子的安慰,更像是一个坠入深渊之人,对着命运发出的、最不甘、最血性的战书!
苏晚晚抱着儿子,看着眼前这个明明已经破碎不堪、却强行将自己重新拼凑起来的男人,看着他眼中那死灰复燃般、却更加令人心惊的冰冷火焰,她知道——
风暴,远未结束。
而她的男人,绝不会就此沉沦。
短暂的崩溃之后,将是更加酷烈的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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