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提供的温暖与光明,在无边无际的亚马逊雨林黑夜中,渺小得如同风中残烛。火焰跳跃的光芒勉强照亮我们蜷缩的岩石凹陷,却将更远处的黑暗衬托得更加深邃、更加充满未知的威胁。各种窸窣声、低鸣声、乃至远处不知名野兽的嚎叫,如同背景噪音般持续不断,挑战着我们的神经。
莉亚靠坐在岩石上,身体依旧因为寒冷和后怕而微微发抖,她努力辨认着火光范围内的一些植物。“这种大叶子的……好像可以用来临时包裹伤口……那种藤蔓的汁液应该没毒,但最好还是烧开了喝……”她的生物学知识成了我们此刻最宝贵的财富,虽然大多只是理论。
千鹤则专注于维持火堆和警戒。她的手臂伤口经过简单清洗(用珍贵的饮用水)和用烧过的匕首刀尖灼烧消毒(没有麻醉,她硬生生忍住了),暂时止住了恶化,但依旧触目惊心。她的眼神锐利地扫视着火光边缘的黑暗,每一次树叶的异常晃动都会让她握紧匕首。
我则盘膝坐在火堆旁,尽可能深入地沟通“星之痕”和“永冻核心”。在这片生命能量澎湃到极致的地方,恢复速度似乎比在钢铁船体中快了一丝。那丝寒意流转,不仅驱散着湿气带来的不适,更将我的感知如同蛛网般向四周延伸。
我“看”到的不是一个清晰的世界,而是一片由无数生命光点组成的、躁动而混乱的海洋。大多数光点微弱而短暂,是昆虫、小型蛙类或鸟类。但也有一些光点更加明亮、更加冰冷或更加炽热,代表着潜在的掠食者——一条盘踞在不远处树梢、带着毒液幽光的蛇;一只在河岸边徘徊、散发着土腥气和贪婪意念的凯门鳄;甚至还有一群如同移动的暗红色潮汐、所过之处小型生命光点迅速熄灭的行军蚁,正在几百米外缓慢移动。
我将这些感知到的危险低声告知千鹤和莉亚,让她们心中有数。
“我们必须尽快获得稳定的食物和干净水源。”千鹤看着我们仅有的几滴藤蔓汁液,语气凝重,“明天天亮后,必须行动。”
这一夜,我们轮流守夜,无人能够安眠。潮湿、闷热、蚊虫的叮咬、以及对黑暗深处未知危险的恐惧,让每一分钟都显得无比漫长。
当第一缕惨淡的晨光艰难地穿透浓密的树冠,洒下斑驳的光点时,我们几乎像获得了新生。虽然疲惫不堪,但至少熬过了在雨林的第一个夜晚。
简单处理了莉亚被蚊虫叮咬得惨不忍睹的皮肤(用某种有消炎作用的捣碎树叶敷上,效果未知),我们开始计划新一天的生存。
“我和李岩去找食物和水源。”千鹤分配任务,“莉亚,你留在营地,负责看护火种,尽可能多地收集干燥的引火物,还有……试着辨认一下周围有没有可食用的菌类或果实,但绝对不要尝试不认识的!”她再三叮嘱。
莉亚紧张地点了点头。
我和千鹤拿起削尖的树枝作为简陋的武器,小心翼翼地离开了临时营地,向着河流下游方向探索——上游是昨天感知到鳄鱼的方向,下游相对“干净”一些。
雨林的白昼与夜晚是截然不同的世界。光线虽然依旧昏暗,但各种生物活动变得异常活跃。五彩斑斓的鹦鹉在树冠间尖叫飞过,猴群在枝头跳跃嬉闹,巨大的蓝色闪蝶在光影间穿梭。生机勃勃,却也危机四伏。
我们每一步都走得异常小心,避开悬垂的、可能有蛇缠绕的藤蔓,留意脚下可能隐藏的毒虫或沼泽。千鹤凭借着她出色的观察力和野外经验,发现了一些动物的足迹和啃食痕迹,判断附近可能有小型哺乳动物活动。
而我,则依靠“星之痕”的感知,试图寻找水源。我闭上眼睛,将意念沉入脚下的大地,感受着水汽的流动和汇集。
“那边。”我指向一个方向,“湿度明显更高,可能有渗水或者小水潭。”
我们拨开茂密的灌木,果然发现了一处从岩石缝隙中渗出的、形成一个小小水洼的泉水。水质看起来相对清澈,但为了安全起见,千鹤还是决定用我们带来的(从火堆旁烤干的)大叶片尽可能多地取水,带回营地煮沸。
在返回的路上,运气似乎眷顾了我们一次。一只肥硕的、类似豚鼠的啮齿类动物(水豚?)正在水边啃食植物,似乎过于专注而没有发现我们。
千鹤示意我停下,她则如同猎豹般伏低身体,借助植被的掩护,悄无声息地靠近。在距离足够近时,她猛地掷出了手中的尖锐木棍!
嗖!噗!
木棍精准地命中了那只动物的脖颈!它发出一声短促的哀鸣,倒地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
成功的狩猎让我们精神一振!至少今天不用饿肚子了!
我们带着水和猎物,满怀希望地返回营地。
然而,刚靠近营地,我们就听到了莉亚带着哭腔的惊呼声!
“别过来!小心!”
我们心头一紧,立刻冲了过去!
只见营地边缘,莉亚正脸色惨白地用一根燃烧的树枝,驱赶着几只体型巨大、色彩鲜艳、长着可怕口器的……蜘蛛?它们每一只都有巴掌大小,腿上布满绒毛,正试图靠近火堆和我们的物资!
是亚马逊的猎食者!它们被食物的气味或者火光吸引过来了!
千鹤立刻加入战斗,用匕首和火把攻击这些不速之客。我则催动“星之痕”,释放出微弱的寒意,虽然无法直接杀伤,但能明显减缓这些冷血动物的动作。
经过一番紧张的战斗,我们终于赶走了或杀死了这几只巨蜘蛛。但莉亚的手臂上,赫然出现了一个红肿的伤口,正在迅速发黑——她被其中一只咬到了!
“有毒!”千鹤脸色大变,立刻用匕首划开伤口周围,试图挤出毒血,但效果甚微。莉亚已经开始出现头晕、恶心的症状。
雨林,用它最直接、最残酷的方式,给了我们第一次深刻的“教训”。它的美丽背后,是无处不在的杀机。
我们手忙脚乱地用找到的、据说能解毒的草药(莉亚昏迷前模糊指认的)敷在伤口上,但谁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看着莉亚迅速恶化的伤势和我们几乎为零的医疗条件,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我们。
生存的挑战,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加严峻。而这,仅仅只是开始。
“绿狱”已经张开了它的巨口,而我们,才刚刚触及它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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