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秽土,净光之外的黑暗已然沸腾。
无数秽孽魔物从淤泥中爬出,它们形态各异,有的如剥皮巨猿,骸骨外露,流淌着脓液。
有的如万千触手纠缠的肉团,每根触手末端都裂开布满利齿的吸盘。
更有甚者,只是模糊扭曲的暗影,却散发着最精纯的怨毒与疯狂。
它们无声地嘶吼着,空洞的眼眶或感知器官,死死锁定净土中央的沉殷,如同嗅到血腥的鲨群。
整个秽渊的恶意凝如实质,化作暗红色的风暴,冲击着“往生莲”洒下的净光屏障。
屏障剧烈荡漾,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范围被肉眼可见地压缩。
那株混沌莲花的光芒也略显黯淡,显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沉殷已长身而起,玄色袍袖在污秽风暴中猎猎作响。
他脸色依旧苍白,但冰蓝色的眸子却锐利如寒冰锋镝,周身复苏的玄冥寒气不再内敛,而是化作一道道冰蓝龙卷,环绕净土,将最先扑上的几头魔物瞬间冻结、绞碎!
然而,魔物无穷无尽,冻结一批,立刻有更多涌上。
它们的力量源自整个秽渊,悍不畏死,甚至在被冻结破碎后,其逸散的恶念又会重新融入沼泽,催生出新的怪物。
这已非个体力量的对抗,而是与一方世界的污秽本源在消耗!
沉殷眼神冰冷,他知道,仅凭固守,净土迟早会被磨灭。
必须找到这秽渊意志的核心,或者……找到离开这片绝地的方法!
就在他心念急转,玄冥剑气纵横劈斩,将又一波魔物浪潮暂时击退之时——
发髻间,那枚一直温润流转的“往生簪”,毫无征兆地,变得滚烫!
并非物理上的高温,而是一种源自道韵层面的、剧烈的燃烧与共鸣!
紧接着,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由无数生灭符文与混沌星辉压缩而成的神念印记,如同破开冰层的春雷,悍然冲破时空阻隔,沿着那同源的道韵链接,直接炸响在沉殷的识海最深处!
“沉殷!”
是云悠悠的声音!
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虚弱与决绝,仿佛在燃烧自己最后的灯油。
“秽渊有灵,万怨聚合!其力源自陨落神魔之怨念,污秽之本源!不可力敌,亦不可久守!”
信息如洪流般涌入:
“玄冥非止于冻绝,亦能封藏!引秽力入体,以玄冥为棺,暂封于窍!导其怨,逆其源,溯其因果……”
“往生非仅净化,亦为循环!引净光入玄冥,化封藏为磨盘,磨其恶念,炼其残韵,或可……夺其造化,补汝道损!”
“感知……水脉!此地污秽,然洪荒水元未绝……借水而遁,或有一线生机!”
最后一道意念,几乎微不可闻,带着令人心悸的消散感:
“保重……等我……”
嗡!
神念印记传递完毕的刹那,沉殷发髻间的“往生簪”光华彻底黯淡,仿佛耗尽了所有灵性,变成了一支凡俗玉簪,那与玄冥渊紧密相连的道韵链接,也骤然断绝!
“云悠悠——!”
沉殷心神剧震,冰蓝色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能感受到那神念中蕴含的惨烈代价,那是她不顾自身道基,强行跨越无尽时空送来的唯一生机!
痛楚、愤怒、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揪心感,瞬间淹没了他。
但他知道,此刻绝非沉溺于情绪之时。
她的警示与指点,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瞬间照亮了他迷茫的前路。
不可力敌,不可久守。
玄冥封藏,往生磨炼。
借水而遁!
他猛地抬头,看向那无穷无尽的魔物浪潮,看向那翻腾的污秽沼泽,冰蓝色的眸中,第一次燃起了名为“掠夺”的火焰。
“以身为棺,封藏秽源?以玄冥为基,往生为引,磨灭恶念,夺其造化?”
他低声重复着云悠悠的指引,周身气息陡然一变!
不再仅仅是防御与冻结,那磅礴的玄冥寒气骤然回缩,在他周身百骸化作无数细小的、如同冰晶棺椁般的封印窍穴!
他竟主动撤开了部分净光防御,任由一丝精纯的污秽恶念与堕落法则,如同闻到腥味的毒蛇,钻入他的体内!
“来!”
沉殷闷哼一声,脸上瞬间浮现痛苦之色,那污秽之力如同跗骨之蛆,疯狂侵蚀他的经脉仙元。
但他眼神冰寒如铁,全力运转蜕变后的玄冥功法,将那入侵的污秽之力强行引导,封入那些以玄冥寒气构筑的“冰棺窍穴”之中!
与此同时,他引动发间那已灵性黯淡的“往生簪”中最后残留的一丝往生道韵,沟通身旁的“往生莲”,将那净化与循环的意蕴,导入自身的玄冥寒气之中!
玄冥为棺,封藏秽源!
往生为火,磨炼恶念!
被封印入“冰棺”的污秽之力,顿时如同被投入磨盘的毒谷,在那生死循环的往生意境与极致冰寒的镇封之力双重作用下,开始被强行研磨、分解!
其中最精纯的一丝洪荒本源残韵,竟被剥离出来,反而开始滋养他受损的道基与神魂!
而那充满怨毒的恶念,则被磨灭成最基础的虚无!
此法凶险万分,如同走钢丝,一个控制不住,便是引火烧身,道染加剧。
但收益同样巨大!
这秽渊的力量层次极高,若能成功炼化,对他的恢复乃至大道突破,都有着难以估量的好处!
更重要的是,他分出一缕神识,如同最敏锐的冰晶触须,深入脚下污秽的淤泥,穿透那层层堕落气息,向着大地深处蔓延,全力感知着那可能存在的、属于洪荒的原始水脉!
冰心映道,往生渡念。
于绝境之中,沉殷踏上了一条前所未有、险死还生的掠夺与遁逃之路。
而远在玄冥渊的云悠悠,为传递这线生机,付出的代价又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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