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昆仑墟地界的第三日，马车终于在一处冰崖前停了下来。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绵的冰峰直插云霄，阳光反射在冰面上，晃得人睁不开眼，而冰崖下的山谷里，竟开满了洁白的莲花，花瓣边缘泛着淡淡的蓝光，在凛冽的寒风中静静绽放。
“是冰莲谷！”清风激动地从马车上跳下来，手里的《昆仑杂记》差点掉在地上，“游记里说冰莲三百年一开，没想到我们真的赶上了！”
云织雾走下马车，寒气瞬间包裹了她。她裹紧貂皮斗篷，看着谷中绽放的冰莲——每一朵都有碗口大小，花瓣层层叠叠，花心处凝结着晶莹的露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更神奇的是，冰莲周围的冰层下，隐约能看到流动的暗河，河水泛着幽蓝的光，像是一条沉睡的巨龙。
“按游记所说，暗河通向蛇母的真正陵寝。”江叙白展开舆图，指尖划过冰莲谷的位置，“入口应该在最大的那朵冰莲下面，需要用玄鸟印才能打开机关。”
萧既明已经提着匕首走向谷中，他小心翼翼地拨开冰层，突然低呼一声：“这里有东西！”
众人围过去，只见冰层下埋着块青石板，上面刻着与云家工坊相同的玄鸟纹，只是玄鸟的嘴里衔着一朵冰莲，与谷中的莲花一模一样。云织雾取出玄鸟印，按在石板中央的凹槽里，只听“咔嚓”一声轻响，冰层开始缓缓裂开，露出下面漆黑的洞口，一股潮湿的寒气扑面而来。
“下去看看。”江叙白点亮火把，率先走了进去。
洞口下的石阶很陡，长满了湿滑的青苔。走了约莫百十来步，石阶突然消失，眼前出现一条宽阔的暗河，河面上漂浮着几艘破冰船，船身早已被冰覆盖，显然废弃了很久。
“这些船是守陵人留下的。”清风指着船舷上的刻字，“游记里说守陵人世代居住在暗河两岸，靠捕鱼为生，同时守护着蛇母陵的入口。”
云织雾的目光落在暗河对岸的石壁上——那里有个小小的洞口，洞口挂着串风干的冰莲，像是某种记号。她刚想说话，颈间的蛇形玉佩突然变得滚烫，暗河的水面开始剧烈翻涌，河水竟变成了暗红色，像是有鲜血在里面流动。
“不好！”江叙白握紧断水剑，“蛇母的残魂还没散去！”
话音未落，暗河中央突然升起一根巨大的冰柱，冰柱上缠绕着条红色的影子，正是蛇母的残魂。她的面容比在祁连山时更加清晰，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愤怒：“你们为什么要逼我？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待在这里，等我的肉身回来！”
“你的肉身早就被蛇神教的人毁掉了！”云织雾举起母亲的血玉坠，“这是你留下的执念，也是你痛苦的根源。放下吧，三百年了，该安息了。”
血玉坠在火把的映照下泛着红光，蛇母的残魂发出凄厉的尖叫，红色的影子开始扭曲：“不！我不相信！他们说会把肉身还给我，他们说……”
她的话没说完，暗河对岸突然传来一阵笛声，笛声悠扬婉转，像是冰莲绽放的声音。蛇母的残魂听到笛声，突然安静下来，红色的影子渐渐变淡，像是被笛声安抚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洞口处站着个穿着白衣的少年，约莫十五六岁年纪，皮肤白皙，眼眸像暗河的水一样清澈，手里拿着支玉笛，正静静地看着他们。
“你是谁？”萧既明握紧匕首，警惕地问道。
少年没有回答，只是放下玉笛，朝着云织雾微微躬身：“云家的后人，终于来了。”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我是守陵人的后裔，姓沈。”
“沈家？”云织雾愣住，“和城西沈家布庄的沈婆婆是什么关系？”
“沈婆婆是我的曾祖母。”少年微微一笑，“当年她离开昆仑墟，就是为了寻找能解开蛇母执念的人，没想到一等就是二十年。”
他走到暗河边，指着水面下的影子：“蛇母的残魂之所以不散，是因为她还在等一个承诺——当年她的弟子答应她，会用冰莲的花粉炼制出能重塑肉身的药，可那弟子后来背叛了她，用假药骗取了她的信任，偷走了她的秘药配方。”
“那药就是蛇神教的蜕皮膏？”江叙白问道。
“是。”少年点头，“那药根本不能重塑肉身，只会让人皮肤剥落，痛苦而死。蛇母知道真相后，才用自己的残魂封印了配方，藏在陵寝的最深处。”
他转身走向洞口：“跟我来吧，陵寝的入口就在里面，蛇母的秘药配方和她的日记都在那里。看完日记，你们就会明白一切。”
众人跟着少年走进洞口，里面是条长长的甬道，甬道两侧的石壁上刻满了壁画——有的画着蛇母在冰莲谷修炼，有的画着她与弟子们研制秘药，还有的画着她被背叛时的场景，每一笔都充满了悲伤。
甬道的尽头是间圆形的石室，石室中央放着个冰棺，冰棺里没有尸体，只有一本用兽皮包裹的日记和一个青铜盒子。少年打开日记，里面的字迹娟秀，是蛇母的亲笔：
“庚辰年冬，我在冰莲谷发现了重塑肉身的方法，只需用冰莲花粉和千年雪莲，再加上……人的心头血。弟子阿瑶说愿意帮我，我信了她。”
“辛巳年春，阿瑶带来了‘心头血’，说是她用自己的血炼制的。我用了之后，感觉身体越来越虚弱，才发现那根本不是心头血，是蛇毒。”
“壬午年秋，阿瑶偷走了我的秘药配方，带着蛇神教的人来杀我。我用最后的力气将残魂附在蛇形玉佩上，封印了配方，只希望有一天，能有人揭穿她的阴谋，让世人知道，我不是想害人，我只是想……好好活着。”
日记的最后一页，画着一朵冰莲，旁边写着行小字：“若有来生，愿做昆仑墟的一株冰莲，无牵无挂，静静绽放。”
云织雾合上日记，眼眶忍不住红了。原来蛇母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她只是个被背叛、被伤害的可怜人，她的执念，不过是想证明自己的清白。
少年打开青铜盒子，里面放着张泛黄的纸，正是蛇母的秘药配方。配方的最后用朱砂写着：“此药需以心头血为引，然人心险恶，慎用。”
“这配方不能流传出去。”江叙白看着配方，眉头紧锁，“若是被别有用心的人拿到，又会引起一场腥风血雨。”
“我知道该怎么做。”云织雾拿起配方，走到冰棺旁，“蛇母说过，冰莲的花粉能净化一切邪祟。”她将配方放在冰棺里，盖上盖子，“让它和蛇母的执念一起，永远留在昆仑墟吧。”
少年吹起了玉笛，笛声在石室里回荡，冰棺上渐渐凝结出一层薄冰，将配方和日记永远封存在了里面。蛇母的残魂在笛声中彻底消散，暗河的水面恢复了清澈，冰层下的暗河重新流动起来，发出潺潺的声响。
离开陵寝时，冰莲谷的冰莲开得正盛。少年站在谷口，目送他们离开：“曾祖母说，云家的人重情重义，果然没错。”他递给云织雾一朵风干的冰莲，“这是冰莲的种子，种在云家工坊的后院，每年春天都会开花，就像我们永远记得这段日子。”
云织雾接过冰莲种子，紧紧握在手心：“谢谢你，沈少年。”
“我叫沈清和。”少年微微一笑，“若有机会到京城，一定要来沈家布庄坐坐，曾祖母很想听听昆仑墟的故事。”
马车驶离冰莲谷时，清风突然指着远处的雪山：“你们看！那里有彩虹！”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雪山上空挂着道美丽的彩虹，彩虹的尽头是昆仑墟的方向，像是蛇母和所有守护这里的人，在向他们挥手告别。
云织雾看着手中的冰莲种子，突然明白——有些故事不需要流传千古，只要记得的人心中有光，就足够了。就像昆仑墟的冰莲，每年都会绽放，提醒着人们，即使在最寒冷的地方，也有温暖和希望。
马车渐渐驶离昆仑墟，前方的路还很长，但云织雾的心里却充满了力量。她知道，无论未来还有多少风雨，只要身边有这些并肩作战的人，有心中的信念，就一定能走到春暖花开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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