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的风像把钝刀,刮在云家工坊的竹篱笆上,发出“呜呜”的响。龙血树的枝桠上挂着冰棱,却挡不住树洞里的暖意——那里堆着从雪原带回的通音珠碎粒,在暮色里泛着三色光,将周围的双色花映得愈发鲜亮。阿芷蹲在花田边,手里的灵鳞正与花茎产生共鸣,鳞面上的通音谣古字顺着花茎往上爬,在花瓣上开出小小的银花,像给花朵缀了层星子。
“云先生,雪原的花真的能开到京城吗?”阿芷的鼻尖冻得通红,呼出的白气在灵鳞上凝成霜,又被通音珠的暖意融化,“沈先生说小寒的地脉气‘敛’,会把远方的花讯藏在冰里,等开春就顺着地脉纹跑过来,是不是真的呀?”她的布包里揣着块异乡的石头,是银鳞人塞给她的,石上的纹路像团乱麻,与中原、关外、极北的地脉纹都不同,银鳞人说这是“远脉石”,来自比极北更遥远的地方,石缝里还嵌着颗紫色的花种。
云织雾正用通音珠碎粒调和墨汁,在宣纸上画新的地脉图。笔尖划过的地方,墨迹自动分成三色,红色代表中原,蓝色代表关外,银色代表极北,在纸的边缘交汇成个漩涡,漩涡中心隐约能看到远脉石的乱麻纹。祖父手札的最后空白页,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像是地脉自己写的:“脉无远近,花有回声。”“是真的,”她指着窗台上的冰盆,里面冻着雪原的雪,雪块里藏着细小的红蓝光点,正是双色花的花粉,“守陵人在昆仑墟的冰窖里,存着三百年前的花讯,化开后撒在土里,照样能长出花来。”她将远脉石放在地脉图的漩涡中心,石头接触到墨迹的瞬间,乱麻纹开始舒展,竟与三色地脉纹慢慢勾连,像条隐形的线,将未知的远方与已知的世界连在一起。
江叙白抱着个锦盒走进来,盒里铺着银鳞皮,放着枚新铸的令牌,牌面刻着合纹玄鸟与银鳞的图案,边缘用关外的蛇纹镶边。他身上的棉袍换了貂裘,腰间的玉佩串着通音珠碎粒,走路时发出“叮咚”的响,与通音谣的调子相合。“大理寺收到了西域诸国的文书,”他把锦盒放在石桌上,里面的令牌在光下泛着三色光,“他们说境内的地脉最近总在震动,沙漠里长出了银色的草,河里漂着红色的花,想请我们去看看,是不是跟三脉汇的总音核有关。”
萧既明扛着捆西域的胡杨木走进院,木头上的年轮里嵌着紫色的粉末,是远脉石的碎屑。他往火塘里添了块地脉炭,火苗立刻唱起通音谣的副歌。“知微堂的商队从西域回来,”他往石桌上放了个陶罐,里面装着西域的“响沙”,沙粒碰撞时会发出远脉石的共鸣声,“商队说那边的牧民在沙漠深处发现了座石城,城墙的砖上刻着远脉石的乱麻纹,城里的水井里,总能捞出紫色的花瓣,跟阿芷布包里的花种一模一样。”他从怀里掏出个琉璃瓶,里面装着西域的“凝脉露”,能让地脉纹在纸上显形,“老猎户说这露是沙漠地脉的眼泪,滴在远脉石上,能看到石头里藏的影像。”
沈清和正用放大镜看远脉石的乱麻纹,纹路的间隙里结着细小的盐晶,盐晶里冻着西域特有的“听沙虫”,虫鸣的频率与远脉石的共鸣声完全一致。他的披风里裹着株盆栽,里面是用远脉石花种培育的幼苗,苗茎是纯粹的紫色,叶片上的纹路正在模仿乱麻纹,与地脉图的漩涡渐渐重合。“这些乱麻纹是‘远脉语’,”他指着幼苗叶片上的纹路,已经能辨认出几个与通音谣相似的符号,“远脉石来自‘西域沙海’的地脉主源,那里的地脉气是紫色的,与我们的三色地脉既不同又相通,就像通音谣的变调。”他突然将凝脉露滴在远脉石上,石头里果然浮现出影像:无边的沙漠里,紫色的花海围着座石城,城中央的高塔上,飘着面三色旗,旗面的图案正是合纹玄鸟、蛇纹与银鳞的组合。
小寒的雪突然落下,花田中的双色花纷纷转向西方,花瓣上的银花发出清越的响,与远脉石的共鸣声合在一起。通音珠的碎粒在墨汁里剧烈旋转,在地脉图的漩涡中心画出朵紫色的花,阿芷布包里的花种突然发烫,竟从布缝里钻出来,落在花田的土里,瞬间冒出紫色的芽。
“它想回西域!”阿芷指着紫色的芽,芽尖缠着根银线,与灵鳞上的通音谣古字相连,“它说石城的地脉在等我们,那里有第四块音核,能让所有的地脉都唱同一首歌。”
江叙白立刻将西域的文书折好:“我带一队人走官道,沿途标记地脉节点,让紫色花苗能顺着标记生长。”
萧既明扛起胡杨木:“知微堂的商队在西域有驼队,我带花种走沙漠捷径,用响沙引路,能比官道快十天。”
云织雾将玄鸟印系在阿芷的灵鳞上,又往她的布包里塞了瓶龙血树汁与冰莲粉的混合物:“你跟沈先生带着远脉石和幼苗走水路,顺流而下到西域的绿洲,石头能感应沙海的地脉,幼苗能安抚沿途的异动,我们在石城的高塔下汇合。”
阿芷摸着灵鳞上的三色光,突然发现远脉石的乱麻纹里,藏着无数个微小的合纹——原来所有的地脉纹,在最深处都是相通的。她将紫色的芽移栽进花盆,嫩芽接触到通音珠的碎粒,立刻开出朵小小的紫花,花瓣上的远脉语与通音谣的符号交替闪烁,像在翻译彼此的话。
前往西域的路越来越荒凉,中原的田野变成关外的草原,再变成戈壁,最后是无边的沙漠。阿芷怀里的紫色花苗越来越高,每到一处地脉节点,就会开出朵紫花,花谢后留下的种子落在地上,很快长出新的苗,在沙漠里铺出条紫色的路。沈清和展开地脉图时,发现三色地脉纹正顺着紫色花路往沙海延伸,像三条游向深海的鱼。
“地脉在互相认亲呢,”阿芷看着图上交织的纹路,突然咯咯地笑起来,“中原的玄鸟在跟西域的沙虫打招呼,关外的蛇纹在跟沙漠的石头聊天,极北的银鳞在跟沙海的风唱歌。”她将凝脉露滴在新发现的地脉纹上,显形的纹路里,竟有玄鸟、蛇、银鳞、沙虫的影子在同游,和谐得像幅画。
石城的轮廓出现在沙漠尽头,城墙的乱麻纹在夕阳下泛着紫,城里的紫色花海已经蔓延到城外,与他们铺的花路连成一片。阿芷的灵鳞突然腾空而起,与城中央高塔上的三色旗产生共鸣,通音谣的调子在石城里回荡,紫色花海中的地脉纹全部亮起,与三色地脉纹组成个巨大的圆,圆中央的高塔下,露出块紫色的音核,正发出柔和的光。
远处传来驼铃声与马蹄声,江叙白和萧既明的身影出现在花海边。阿芷回头望着紫色的花路,突然明白所谓异乡,从来不是陌生的远方,是地脉未唱完的歌谣,是花种未走到的驿站,是不同纹路在相遇后学会的共舞。就像这小寒的雪,落在中原是诗意,落在西域是惊喜,落在每个人的心里,都是地脉在说:“我们本是一家。”
石城的城门在通音谣中缓缓打开,紫色花海的尽头,隐约能看到更多未知的地脉纹,像无数条等待被连接的线,在沙漠的风里轻轻摇晃,指引着守护的人,往那更广阔的地脉世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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