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宴饮热闹,林府内院却是一派静谧,林噙霜并未与儿子及其同僚一同用膳,而是在自己院中单独设了小桌。桌上的菜色与宴席相同,只是分量精巧了许多。
她拈起一筷子辣椒炒肉,小心地放入口中,那陌生的、灼热的刺激感瞬间在味蕾上绽放,让她微微蹙眉,轻吸了一口气。
“这味道……当真是奇特。”她缓了缓,却又觉得这辣意过后,竟有些意犹未尽。
她见心腹周雪娘侍立一旁,便笑着招呼道:“雪娘,你也来尝尝,梧哥儿弄来的这新物事,味道很是不一般。”
周雪娘连忙躬身:“奴婢是下人,怎敢与主子一同用膳,这不合规矩。”
林噙霜如今心态平和,早不似在盛家时那般计较尊卑,只温言道:“在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快坐下,一起尝尝,这辣椒可是梧哥儿的心血。”
周雪娘推辞不过,这才小心地在下首坐了,夹了一小块品尝,那辛辣的滋味让她眼睛一亮,脱口道:“这……好奇特的味道!虽辣,却让人胃口大开!主子,奴婢……奴婢还想再添半碗饭。”
林噙霜见她喜欢,笑得愈发开怀:“喜欢就多吃些,今日管够。”
待前厅宴席散罢,送走了司农寺的同僚,盛长梧便来到母亲院中间安。
“母亲,今日的菜肴,您觉得口味如何?可还适应那辣味?”他关切地问道。
林噙霜笑着点头:“起初有些不惯,细品之下却觉得酣畅淋漓,很是不错。我儿有心了,总能让为娘尝到新鲜物事。”
盛长梧放下心来,随即说起正事:“母亲,那辣椒只是其一。另一种作物名为棉花,其洁白絮状物,孩儿有大用。想请母亲帮忙寻几位手艺精湛、可靠本分的裁缝或是织工老师傅,最好是懂得处理新奇材料的。”
林噙霜虽不知棉花具体有何用,但对儿子的请求从不怠慢,立刻应承下来:“这事好办,娘明日便让人去寻,定给你找来妥帖的人手。”
接下来的日子,司农寺的空地上晒满了洁白的棉花,待棉花彻底晒干,盛长梧便指挥着下人们进行精细处理:先将棉籽与杂质仔细分拣干净,得到蓬松柔软的纯棉絮。
随后,他拿出了早已命工匠按他图纸打造的工具,在他的指导下,仆役们开始学习将棉絮弹得更加松软,然后填入特制的布料中,缝制成厚实暖和的棉袄和棉被。
与此同时,林噙霜找来的那几位老手艺人,也开始尝试用纺车将棉花纺成棉线,起初并不顺利,但在盛长梧的点拨和工匠们的摸索下,渐渐掌握了技巧,开始能织出厚实柔软的棉布。
另一边,辣椒的加工也在同步进行。
一部分新鲜辣椒被剁碎,加入盐、蒜等调料,装入陶罐发酵,制成可以保存许久的辣椒酱。
另一部分则用麻绳串起,悬挂在通风处晾晒,成为易于储存、随时取用的干辣椒。还有一些被研磨成细碎的辣椒粉,用作调味料。
所有的辣椒种子都被小心收集起来,妥善保存,以待来年播种,扩大种植。
一个月后,皇宫再次设宴,此次并非为了庆典,而是盛长梧特意请示官家,要为满朝文武展示两种关乎民生的新事物。
宴席之上,菜肴依旧精致,但细心之人会发现,不少菜品都点缀着些许辣椒,或是带着一股诱人的辛香。
每位大臣的食案旁,还额外放置了两小碟佐料——一碟色泽红亮的辣椒酱,一碟细碎的辣椒面。
盛长梧立于殿中,向众人解释道:“陛下,诸位同僚,此二物名为辣椒酱与辣椒面,皆由新作物辣椒所制。其味辛香开胃,可用以蘸食、佐餐,为菜肴增色添味。”
他亲自示范,将一块清炖的海带在辣椒酱中轻轻一蘸,然后从容食用。
众大臣见状,也好奇地纷纷尝试,初时还有人小心翼翼,待那独特的辣味在口中散开,不少人眼中露出惊奇之色。
“妙啊!这海带本是清淡之物,蘸此辣酱,竟别有一番风味!”
“嘶……够劲!配上这炙肉,更是相得益彰!”
“确实开胃,令人食指大动!”
殿内响起一片品尝和议论之声,显然,辣椒这种新奇刺激的味觉体验,成功地引起了所有人的兴趣。
待众人对辣椒有了初步印象,盛长梧命人抬上几个箱笼,打开之后,里面并非金银珠宝,而是叠放整齐的棉袄、棉裤、棉被、棉袜,甚至还有几件用棉线织成的、纹理略显粗糙但明显厚实的毛衣。
“陛下,诸位,此乃另一新作物棉花所制。”盛长梧取出一件棉袄,双手呈上,“此物看似朴素,然其内填充棉絮,轻盈柔软,保暖之效,远胜寻常麻絮、芦花,更非沉重板结的皮裘可比。”
赵祯示意内侍将衣物传递下去,让众大臣亲手触摸感受,诸位重臣,包括一些年迈畏寒的老臣,接过这些棉制品,仔细抚摸,按压,脸上皆露出惊异之色。
“竟如此柔软!”
“入手生温,确实暖和!”
“这般轻盈,穿在身上想必极为舒适,远胜老臣那件沉重的旧皮袄!”
盛长梧趁势向赵祯躬身奏道:“陛下,如今新粮推广,百姓饱腹已初见成效。若再将辣椒与棉花推广至适宜之地广泛种植,则我大宋子民,不仅腹中有食,盘中有味,身上亦有暖衣可御寒冬!此三者,皆是稳固社稷、惠泽万民的根基!”
赵祯看着殿中那些代表着“滋味”与“温暖”的作物成品,再听着盛长梧勾勒出的美好愿景,龙心大悦,激动得从御座上站起身,连声赞道:
“好!好!好!盛爱卿,你果真从未让朕失望!思虑周详,谋国以忠,惠泽于民!此乃天赐我大宋之福,亦是爱卿之大功!”
他当即下旨:“司农寺上下,尽心王事,功在千秋,各有封赏!盛长梧擢升正三品户部尚书,总领天下田亩、户籍、财税、粮储之事,望卿再接再厉,使我大宋百姓,再无饥寒之忧!”
“臣,盛长梧,领旨谢恩!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陛下重托!”盛长梧肃然下拜。
这一次的升迁,意义非凡,户部尚书,掌天下钱谷、户籍、税赋,是真正的实权中枢职位,这意味着赵祯将国家的经济命脉,交托到了盛长梧手中。
朝堂之上,众人看着这位年纪轻轻便已位极人臣的新贵,目光复杂,有钦佩,有羡慕,自然,也有更深沉的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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