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兰眼睛微微一亮,连忙摆手:“不麻烦的,真的!那……你们快休息吧,我不打扰了。”她说着,对陈默和老马笑了笑,转身离开,脚步略显轻快。
老马看着她的背影,用手肘捅了捅陈默,压低声音:“嘿,有进步啊!总算没把天儿直接聊死!我看有戏!”
陈默没理他,走到门卫室拿起那个保温袋。袋子很沉,温度透过保温层传递到手心,带着一种与这个冰冷清晨格格不入的暖意。
他拎着袋子走回档案室,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室内只剩下纸张和灰尘的味道。他将保温袋放在桌上,却没有立刻打开。
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上。他靠在冰冷的铁皮档案柜上,闭上眼。视野黑暗中,那青铜沙漏的虚影静静悬浮,暗红砂砾缓慢流淌。
周教授案子的线索逐渐清晰,但那个神秘的“吴宏”依旧隐藏在迷雾之后。秦兰的主动接近像一条若隐若现的副线,交织着看似合理的情感动机和难以言喻的违和感。
是自己想多了吗?
他伸出手,轻轻触碰桌上那枚冰冷的青铜沙漏实物。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蔓延,冻结翻腾的思绪。
窗外,派出所院子传来老马训斥某个小偷小摸嫌疑人的粗嗓门,充满了市井的鲜活与嘈杂。
陈默深吸一口气,睁开眼,打开保温袋。里面是一个精致的保温桶,拧开盖子,小米南瓜粥的温热甜香瞬间逸散出来,驱散了档案室一部分陈腐的气息。
他拿起附带的勺子,慢慢地吃了起来。粥熬得火候恰到好处,温暖妥帖地滑入胃中,缓解了部分的疲惫和寒冷。
他一边吃,一边将电脑里关于“吴宏”和周教授案件的所有线索再次调出,目光锐利地扫过屏幕。
无论沙漏的目的为何,无论秦兰背后藏着什么,无论过去如何沉重,脚下的路,只能继续向前。痕迹即语言,行为即动机。解读它们,抓住凶手,这才是他唯一能把握的现实。
湿地公园的晨雾如同浸水的薄纱,浓重而沉默地笼罩着蜿蜒的水道。技术队的橡皮艇像黑色的甲虫,在芦苇丛中缓慢穿行,金属探钩没入浑浊的水中,发出沉闷的哗啦声,不时带起缠绕的水草和淤泥。空气里混杂着浓烈的泥腥味、腐烂水草的酸腐气息,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来自警用装备的橡胶和金属的冷硬气味,几种味道交织,形成一种压抑的现场感。
陈默站在岸边,高帮作战靴陷在泥泞里。他的目光如同精密雷达,锐利地扫视着被多人踩踏得一片狼藉的芦苇丛。技术队的老赵正半跪在泥水中,小心翼翼地用刮板和石膏处理最后一个完整的脚印模型。取证相机快门声此起彼落,闪光灯刺破雾气,瞬间照亮泥地上的每一个细微痕迹。
“靴底纹路相当特别,”老赵头也不抬,声音透过一次性口罩显得有些沉闷,“确认是至少十年前产的‘远征者’系列登山军靴底纹,防滑齿深但磨损严重。右脚后跟内侧磨损异常深刻,几乎磨平。这人要么走路姿势有轻微缺陷,重心长期偏右,要么……长期、高频次地踩踏某种特定弧度的控制器,比如老式货运车辆的离合器,或者某种特定工业设备的脚踏板。”他小心地将凝固的石膏模型起出,装入透明证物袋,旁边的助手迅速贴上标签,详细记录时间、GpS坐标和编号。
陈默微微颔首。这进一步与辅警小王之前描述的“吴宏”体貌特征——瘦高、戴眼镜、背负沉重军绿色登山包的临时工——吻合。一个更具象的形象逐渐勾勒出来:一个可能具备野外活动能力,习惯使用老旧装备,并且职业或习惯与某种机械操控相关、行事低调刻意隐藏身份的人。
李健大步流星地走来,高帮警靴上沾满了黏腻发黑的泥浆,裤腿湿了大半。“公园管理处的临时工登记簿查了三遍,‘吴宏’的信息全是伪造的。但有个负责清理东区栈道的老师傅反映,大概十天前的黎明,天刚蒙蒙亮,他看见一个符合描述的人从湿地核心区跌跌撞撞出来,浑身湿透,像是摔进过水里,那个鼓鼓囊囊的登山包瘪了下去,但右手死死攥着个用暗黄色油布包着的物件,形状……他说像个厚实的小匣子,又不完全规则。那人的神色……老师傅原话是‘不像累瘫了,倒像是挖到了金元宝,眼睛亮得吓人,又带着点慌’。”
“手里紧紧攥着东西?油布包裹?”陈默立刻捕捉到这个细节,“形状描述再具体一点?像书匣?仪器盒?还是别的什么?”
“老师傅说隔了五六十米,雾气又大,看不清,就觉得那东西被他捂得严实,看起来挺沉。”李健眉头紧锁,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汽,“感觉绝不仅仅是偷猎几只鸟或者捞点鱼虾那么简单,这架势……倒像是从水底淤泥里起出了什么他认为极其重要的东西?”
陈默的视线投向雾气弥漫、望不到尽头的湿地深处。周教授书房里莫名出现的古籍和钱币,湿地深处藏匿的防水袋,一个对历史地理和野外勘探表现出极致兴趣的匿名者……这些散落的碎片之间,似乎正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起来,指向一种更实际、更具目的性、甚至带有某种偏执狂热的行动。
“他需要交通工具进出这片区域,而且不止一次,负重往返。车辆性能不能太差,要能应对周边非铺装路面。”陈默重申他的推断,语速加快,“排查重点放在公园周边所有能停车的地方,特别是那些能避开主路监控探头、隐蔽性好的小道入口、废弃道班、林地边缘。发动附近所有村落的驻村民警和治安积极分子,走访询问近期是否有陌生车辆频繁出现、夜间异常响动,或者有人短期租赁、借用偏僻的农房、仓库、车库、甚至果园看护房!”
命令通过对讲机迅速转化为行动。更多的警车驶来,警力如同梳子般开始细致梳理周边区域,无线电通话声在潮湿的空气里交织成一片。陈默则登上一艘马达驱动的橡皮艇,再次前往发现防水袋的水域进行复核勘查。
水道狭窄,芦苇高耸几乎遮天蔽日,马达低沉的轰鸣是唯一打破死寂的噪音。陈默的目光如同高精度扫描仪,掠过两岸任何不自然的痕迹、新近的折损、泥岸的异常形态。得益于那难以言喻的“环境感知增强”,他对环境中任何突兀的细节都异常敏感,某种冰冷的直觉在脑中无声示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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