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坐在档案室，指尖划过桌面上那道深刻的划痕。意识深处，那尊青铜沙漏虚影静静悬浮，颈口暗红的砂砾流淌依旧缓慢。【回溯冷却：8年7个月…】的数字冰冷而遥远，但之前的几次事件带来的“能量注入”，让他感知到这条漫漫长路并非全无捷径。
“痕迹即语言，行为即动机。”林震低沉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他闭上眼，1983年那个血腥的现场、周老太案中深褐色的油泥、张伟飞手机里扭曲的影像、李娟案裁纸刀上微末的“蓝蝶”粉末…无数碎片在脑中翻滚碰撞。经过淬炼的侧写直觉，变得愈发敏锐。
“默哥！电话！分局刑侦支队李队的！”小王的声音带着急促，从走廊那头砸过来，劈开了档案室凝滞的空气。
陈默骤然睁眼，抓起桌上那部老旧的内线电话听筒：“李队，我是陈默。”
“陈默，马上来分局技术中队一趟！”李健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背景音是各种仪器低频嗡鸣和人员急促的脚步声，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紧绷，“城西‘锦绣家园’小区，刚发生一起入室案，情况特殊。支队人手抽不开，老高推荐了你，说你心细，对异常行为模式有研究。赶紧的！”
“明白，马上到。”陈默回答得没有丝毫犹豫。挂断电话，他抓起外套就往外走。
分局技术中队大楼里弥漫着一股冷冽的化学试剂和金属器械混合的味道。陈默在一名年轻技术员的引导下，穿上鞋套、戴上头套和手套，走进临时充作案情分析室的会议室。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李健和几个侦查员眉头紧锁，盯着投影幕布。幕布上播放着现场勘查照片和一段模糊的监控录像。
“李队。”陈默出声。
李健回过头，眼里带着血丝，冲他点点头：“来了。看看吧，锦绣家园3栋2单元701，户主一家出差三天，今天上午钟点工上门打扫发现异常报的警。”
陈默的目光投向幕布。照片上的现场极其诡异——一套装修奢华的复式公寓，内部没有被大规模翻动的痕迹，值钱的现金、首饰、电子产品都原封未动。然而，几乎所有房间的墙壁上，都用一种暗红色的、类似口红或油彩的物质，画满了密密麻麻、扭曲诡异的符号和线条。
更令人不适的是客厅中央。昂贵的波斯地毯被卷到一边，露出光洁的地板。地板上，用同样的暗红色物质，精心绘制了一个巨大的、结构复杂的曼陀罗图案，图案中心，摆放着户主一家三口的合影相框，但相框玻璃被砸裂了，照片上三人的脸部都被那种暗红色物质粗暴地涂抹掉。
“技术队初步化验，墙上和地上的红色物质是普通口红混合了少量动物油脂，廉价货，超市随处可买。”李健的声音低沉，“门窗完好，没有任何技术开锁或暴力破坏的痕迹。凶手像是凭空进去，画完这些东西，又凭空消失了。”
“监控呢？”陈默问。
“小区监控探头不少，但偏偏案发单元楼的大堂监控和电梯监控在那段时间段出了故障，说是线路老化。周边道路监控也没发现特别可疑的人员进出。”一个侦查员回答道，语气里透着挫败感。
“技术队搜遍现场，没找到一枚清晰的陌生指纹或脚印。凶手戴了手套鞋套，行动极其谨慎。”李健补充道，手指用力按着太阳穴。
陈默沉默地看着那些照片，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一寸寸掠过那些扭曲的符号、那个巨大的曼陀罗、被涂抹掉面容的照片。
李健注意到他的神情变化：“有什么发现？”
陈默走到投影幕布前，指着几张不同房间的符号特写：“李队，你看这些符号。虽然看起来杂乱无章，但注意它们的笔触和线条的走向。”
他切换了几张图片：“主卧墙壁上的符号，笔触相对‘流畅’，甚至带着一种诡异的‘愉悦感’，线条的弧度较大，连接处很少停顿。而次卧——应该是儿童房——墙上的符号，笔触明显变得生硬、短促、尖锐，很多线条末端有用力顿点的痕迹，显得焦躁而充满攻击性。”
会议室里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陈默。
“还有这个曼陀罗图案，”陈默将画面定格在地板那个巨大的图案上，“结构复杂，但线条勾勒得异常精准、对称，几乎可以用‘严谨’来形容，与墙上那些狂乱的涂鸦形成鲜明对比。绘制这个图案需要时间、耐心和极高的专注度。”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凶手的行为存在明显的矛盾性和分层性。他进入现场后，情绪经历了一个变化过程，或者更可能的是，他本身的人格状态就是复杂甚至割裂的。墙上的涂鸦是情绪的直接宣泄，充满混乱和破坏欲，尤其是儿童房的笔触，暗示其对家庭关系中的某个特定角色抱有极强的负面情绪。而地上的曼陀罗，则体现了他内心寻求秩序、控制甚至某种扭曲‘仪式感’的另一面。”
“仪式感？”李健追问。
“对。”陈默点头，指向那个被砸裂并涂抹的相框，“破坏家庭合影，并精准地涂抹掉面部，这是一种象征性的‘抹杀’行为。结合曼陀罗图案通常代表的‘宇宙秩序’或‘精神整合’的象征意义，凶手很可能是在进行一种变态的心理仪式——他在试图‘重构’或‘惩罚’这个家庭。”
“你的意思是…凶手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针对这户人家？而不是随机选择的？”一个侦查员问道。
“极大概率是。”陈默肯定道，“不为财，精心准备，行为带有强烈的个人情感投射和象征意义。这更像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针对性的侵入和表达。建议立刻深入排查户主的社会关系，尤其是存在潜在矛盾或精神心理状态异常的人员。”
李健眼中闪过一道光，立刻对下属下令：“都听见了？重点查！户主的生意对手、有纠纷的亲戚朋友、被解雇可能有怨气的员工、甚至是求爱不成的变态追求者！还有，查询一下全市范围内的类似手法前科记录，特别是这种画符号搞仪式的！”
侦查员们立刻行动起来。
李健看向陈默，拍了拍他的肩膀：“行啊，陈默！真没看错你。你这双眼睛，确实毒。这些细节，我们光顾着生气和找指纹了，都没往深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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