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凝,璇霄丹阙道场之上,唯有云海在脚下无声翻涌,吞噬万千星光。阴鱼眼中,孙悟空盘膝而坐,周身气息内敛,仿佛与这极寒玄冰融为一体。
艮位看台上,斗姆元君贾妩钗兀自沉浸在方才那石破天惊的推论所带来的震撼与悲伤之中。她身后原本璀璨有序的周天星斗图明灭不定,光华流转间尽是紊乱的轨迹。她望着脚下无垠云海,声音带着一丝恍惚和难以言喻的哀伤,喃喃自语:
“是了,是了,紫英那孩子,竟能将这蟠桃盛会操持得如此周全体面,乾坤有序,万宾归心。连玉帝陛下都亲口嘉许,赐下重赏…让琼华一派声威直透三十三天,这份经纬之才,这份沉静雍容的气度…我早该想到,我早该察觉…这调度万象、总领纲维的法度气象,这于万仙面前亦不堕丝毫威仪的格局…岂不正是…岂不正是应和吾儿紫微星君之姿!”
然而,这丝恍然与作为母亲的微弱骄傲并未持续多久。下一秒,更为强烈的疑虑和母亲的本能担忧再次攫住了她。她猛地转身,再次紧紧抓住身旁孙悟空的胳膊,力道之大,几乎要透过衣料嵌入皮肉:
“徒儿,为何紫微星君转世,此等大事,我这个做母亲的都不知道,三清他们三缄其口也就罢了,他们居于无极之境,观棋不语,自有其维系天道平衡的深意和布局,” 她的语气急促,带着被蒙在鼓里的焦躁与一丝不被信任的委屈,最终化为极度的困惑,目光锐利地盯住孙悟空,“你一个从石头里蹦出来的猴子怎能知晓!”
面对师父连珠炮似的质问和眼中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混乱,孙悟空的神情变了。
那不再是属于顽徒的狡黠,也不再是方才谈论诗谶天机时的深邃,而是一种……近乎冰冷的、源自亘古星核般的、俯瞰万象的绝对威严。他缓缓转眸,那双金色的瞳孔深处,仿佛有亿万星辰生灭的轨迹一闪而逝。他开口,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仿佛能定住地水火风的绝对力量,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在贾妩钗的心上:
“哼,我怎么知晓?因为,我也是紫微大帝!”
“……”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绝对零度冻结,彻底凝固。
贾妩钗脸上所有的焦急、恐慌、悲伤、疑惑……所有剧烈翻腾的情绪,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宇宙巨手瞬间抹平,只剩下一片彻底的、近乎呆滞的空白。她抓着孙悟空胳膊的手,指尖的力量先是猛地一松,仿佛被那句蕴含无上权柄的话语烫伤灼伤,本能地想要逃离;随即,却又像是濒临溺毙之人抓住最后一根虚幻的浮木般,更加用力地、近乎绝望地、几乎要掐入对方骨肉般地死死攥紧!
“嗡——!”
她周身那幅浩瀚绚丽的周天星斗图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细微却尖锐的悲鸣,随即,其光芒彻底陷入混乱!原本井然有序、按玄奥轨迹运行的星辰虚影疯狂地窜动、剧烈地碰撞、胡乱的明灭,星轨断裂,光屑四溅,仿佛下一瞬就要因为承载不了这颠覆性的信息而彻底崩解、湮灭!这星图的剧变,无比直观地映照出她内心此刻天翻地覆、法则崩坏的惊涛骇浪!
“……什……么?”
这两个字几乎是从她牙缝里,凭借着最后一丝本能挤出来的,轻得如同梦呓,破碎不堪,带着一种极致的、完全无法理解的茫然。她甚至无法组织起一个完整的疑问句。
她那双本该映照万古星辰运转、明晰过去未来的眼眸,此刻却在剧烈地颤抖着,视线死死锁在孙悟空那张熟悉的猴脸上,似乎想从每一根毫毛、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里,找出一丝一毫开玩笑、恶作剧的痕迹。
然而没有。
没有戏谑,没有玩笑。
她只看到那双骤然变得陌生的金色眼瞳中,弥漫着一种冰冷而熟悉的、属于至高星主的、执掌天经地纬的无上威严——那本该只属于她儿子伯邑考的眼神!此刻,却无比真切地出现在她亲手教化的石猴眼中!
“你……你说……你是谁?”她的声音开始无法控制地发抖,带着一种认知根基被彻底撬动、砸碎后的破碎腔调,“不……不可能……这绝无可能!紫微帝星唯一,权柄唯一!周天星辰只尊一主!吾儿……吾儿伯邑考才是……你怎会……你怎可能是?!!”
她的逻辑、她亿万年来的认知、她作为万星之母对星辰本源最根本的理解,在这一刻被孙悟空一句话彻底颠覆、碾碎、化为齑粉!
一个是她血脉相连、亲眼看着从神胎中孕育的儿子;一个是她在金鳞大市因缘际会有了师徒情分的石头猴……
这两个本该位于宇宙两极、风马牛不相及的存在,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同一位至尊?怎么可能……合二为一?!
巨大的荒谬感、比之前更深沉无数倍的恐惧、以及一种近乎虚无的茫然,如同冰冷死寂的星河暗流,瞬间将她整个神魂彻底吞没。她看着孙悟空,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混乱与无法置信,仿佛在这一刻,才是第一次真正地、看清了眼前这个她称之为“徒儿”的存在。
璇霄丹阙之上,万古不变的云海依旧翻涌,却仿佛在无声地咆哮,吞噬了此刻令万星失色的惊天秘辛。
倏尔,孙悟空厉喝:“这一切都是元始天尊的阴谋!”
此言一出,这翻涌的云海波澜更甚,这凄厉的风声音浪更强。
贾妩钗失去焦距的眼神因“元始天尊”四字瞬间回神,惊惶与恐惧瞬间压倒了一切!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几乎破音:“徒儿,你不要再说了!圣人名讳岂可轻提,更何况是妄议‘阴谋’?!你可知这九天之上,言出法随,一念洞明!你此刻所言,字字皆如惊雷,恐已激荡三十三天外紫霄宫前的清静!再妄论下去,无需天条降罚,只怕顷刻间便有圣人一念之威化作紫霄神雷临头,届时便是形神俱灭、万劫不复的下场!快住口!”
孙悟空毫不理会她的惊惧,继续道,逻辑如冰冷的刻刀,剖开重重迷雾:“蟠桃宴上,你为我的请求之言他未作意见也就罢了。西行取经,此等关乎三界气运流转、佛法东传的泼天大事,作为三清之首的他竟如同泥塑木雕般不发一语,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无可辩驳的逻辑!贾妩钗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深知孙悟空所指出的反常之处何等尖锐,但那背后所代表的可能性,以及质疑圣人所带来的恐怖后果,让她唯有沉默,脸色苍白如纸。
看着师父这般模样,孙悟空眼中的冰冷威严稍稍融化,染上了一层复杂难言的悲悯。他将手轻轻搭上贾妩钗不断轻颤的肩膀,声音低沉下来,带着前所未有的诚挚:
“师父,你于我有再造之恩。我本天生地养的石猴,你和云师父为了我这个顽劣之徒,竟能放下千年罅隙,毋论阐截,握手言和。这份情义,重于不周仙山,深于北冥沧海。云师父予我名姓,教我学会如何沉静,教我为人之道;而你教我如何静中不忘动,领我见这万丈红尘之妙,容我跳脱,纵我恣意,这份毫无保留的疼爱与回护,悟空……永世不忘。”
他的眼睛蒙上了一层名为悲伤的阴翳:“哪怕,哪怕此世你我无母子情分,但你我的师徒之情,业已刻入我的灵明石心,从今往后,哪怕我纵横三界,也绝不敢忘。”
眼泪瞬间模糊了贾妩钗的双眼,万千星辰在她泪水中破碎摇曳。她看着眼前的徒弟,又仿佛透过他看着另一个身影,心痛如绞,混乱不堪。
孙悟空看着她滚滚落下的泪珠,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语气变得无比疲惫:“算了,一切都当是我在妄语罢。个中悲苦,个中劫数,个中因果,师父,万星之母如你,也莫要沾染。之前我所说的一切,还是……忘了罢……”
话音未落,孙悟空直视贾妩钗那双被泪水模糊、映照着混乱星海的双眼。
此刻,他的双眼骤然发生了恐怖的变化!
左眼之中,大日煌煌,金焰流淌,仿佛羲和女神驾临,永耀白昼,至阳之气喷薄欲出!
右眼之内,寒月皎皎,清辉寂寥,宛若常羲仙子垂眸,永作黑夜,至阴之气弥漫流转!
日月倒转,阴阳颠覆!上古大神烛龙那执掌时空、睁眼为昼、闭眼为夜的无上权柄,于此间轰然显现!
在这极致纯粹、足以篡改认知、蒙蔽天机的阴阳二气交织影响之下,强如万星之母贾妩钗,也根本无法抵抗那源自洪荒本源的法则之力。她眼中最后倒映着那双日月同辉的异瞳,神识瞬间被拖入无尽的混沌黑暗之中,娇躯一软,径直倒地,沉沉地睡了过去,眼角犹带着未干的泪痕。
璇霄丹阙之上,那狂暴混乱的星图随着主人的沉睡而渐渐黯淡、隐去。
看着师父突然沉睡过去,孙悟空眼中的日月异象迅速消退,烛龙那令人敬畏的神格气息如潮水般隐去。不一会儿,他的眼神恢复了往日的清澈、灵动,甚至还带着一丝属于猴子的懵懂与茫然。
他眨了眨眼,看着身边倒在地上的贾妩钗,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浮现出纯粹而急切担忧。他连忙蹲下身,轻轻推了推贾妩钗的肩膀,声音里满是关切和不解:
“师父?师父?你怎么睡在地上啊?这璇霄丹阙寒气这么重,云师父知道了又要说俺没照顾好您了!快醒醒,可是方才偷喝琼浆喝多了?还是研究星图太耗神了?俺扶您去屋里睡,在这儿睡要着凉的,回头头疼了,俺可不会炼那醒神的丹丸!”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试图唤醒沉睡的师父,对自己方才所言所行,对那足以震动三十三天的秘密,对那短暂显现的至高神格,已然一无所知。
万籁俱寂,只有清冷的月光洒落在沉睡的星母与焦急的石猴身上,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揭露,从未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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