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瑶的沉默只持续了不到五秒。这五秒内，她权衡了所有的风险、责任与那微乎其微的、阻止悲剧的可能性。最终，刑警的责任感和阻止凶案的迫切压倒了一切。
“可以。”她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但必须完全听从指挥！高法医，你和他一起，作为医疗监护。王刚会带一队人混入沙龙观众，李静负责外部监控和支援。陈启，你的任务只有一个——找到他，或者感知到即将发生的危险，然后立刻指出，由王刚他们行动！绝不允许擅自接触或行动！明白吗？”
“明白！”陈启毫不犹豫地答应。他知道这是底线。
接下来的准备如同打仗。陈启换上了便于行动的深色便装，左眼的纱布无法取下，高岚只能给他换上了一副更大的、镜片颜色极深的墨镜，勉强遮掩住异常。即使如此，当他站立起来时，一阵强烈的眩晕和左眼传来的、因环境变化而产生的悸动，还是让他几乎栽倒，幸好高岚及时扶住。
“撑得住吗？”高岚低声问，忧心忡忡。
“必须撑住。”陈启咬着牙，感受着左眼那如同心脏般搏动着的灼痛，这痛楚此刻反而成了他保持清醒的锚点。
他们乘坐没有任何标识的车辆，悄然抵达市天文馆。夜幕已然降临，天文馆独特的半球形建筑在景观灯的映照下，散发着科学与梦幻交织的气息，但在此刻的陈启感知中，那圆顶之下，却仿佛潜伏着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
王刚带领的便衣队员已经先期潜入。李静在指挥车上，通过接入的内部监控和队员的隐秘摄像头，监控着馆内各个角落。沙龙在球幕放映厅举行，观众约百余人，大多是学者和学生模样。
陈启在高岚和一名便衣队员的护卫下，从工作人员通道进入，来到了球幕放映厅上方的环形控制廊道。这里视野开阔，能俯瞰整个放映厅，又相对隐蔽。
厅内灯光已经调暗，巨大的球幕上正播放着浩瀚星海的影像，深邃的宇宙背景音回荡在空间里，营造出一种静谧而宏大的氛围。观众们安静地坐在倾斜的座椅上，仰望着星空。
陈启靠在冰凉的金属栏杆上，深深吸了一口气。他闭上右眼，彻底放弃了正常的视觉，将全部心神沉入左眼那痛苦而混乱的感知世界，同时，开始在脑海中疯狂地进行“内视推演”。
他不再去看具体的人，而是将整个球幕放映厅想象成一个巨大的、布满“死线”的能量场。依据李静提供的符号模型和对“节点”的理论，他尝试着去“扫描”这个能量场中，是否存在异常的、被“梳理”或“牵引”的痕迹。
左眼的剧痛成了他唯一的探针。每一次因推演特定节点理论而产生的、定位性的尖锐刺痛，都指引着他调整着精神感知的“焦点”。
汗水瞬间浸湿了他的后背，太阳穴突突直跳，视野中的血色疯狂翻涌，仿佛随时会彻底崩坏。高岚紧张地站在他身旁，随时准备在他倒下时扶住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沙龙按部就班地进行，主讲教授在台上侃侃而谈，谈论着宇宙的秩序、混沌理论中的蝴蝶效应、以及生命中那些看似偶然实则必然的“决定性瞬间”……
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难道判断错了？那只是一种误导？
不！陈启猛地“看”向了球幕！
在那些模拟出的、绚烂的星系影像之中，他凭借内视推演和左眼的痛苦反馈，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却与周围自然“死线”格格不入的波动！那波动并非来自某个观众，而是来自……球幕影像本身！
准确地说，是来自影像中，一个被模拟出的、特定形态的星云漩涡的中心！那个漩涡的形态，隐隐与他脑海中推演的某个复杂“缘命契”符号的变体，产生了重叠！
而那个位置，对应的理论节点，引发的左眼刺痛，尖锐得让他几乎惨叫出声！
“在那里！”陈启猛地抬起手，指向球幕上那个看似随机的星云漩涡，声音嘶哑破碎，“影像！是影像有问题！”
几乎在他指出的瞬间，李静的声音也急促地在所有人的耳机中响起：“技术分析发现异常！球幕播放序列中被插入了一段无法识别的冗余数据流，源头是外部入侵！正在尝试切断！”
但已经晚了！
球幕上，那个被陈启指出的星云漩涡，毫无征兆地开始剧烈闪烁、变形！周围的星辰影像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扭曲、荡漾！一股肉眼不可见，但陈启却能清晰“感知”到的、冰冷而狂暴的幽蓝色能量，如同无形的冲击波，以那个漩涡为中心，猛地向四周扩散开来！
目标，并非某个具体的人！
这股能量如同经过精确计算的武器，扫过整个观众席！它所过之处，陈启“看到”无数普通人身上那些原本相对平稳的“死线”，如同被狂风吹动的蛛网，剧烈地颤抖、扭曲起来！
这不是致命的攻击，而是一种……大规模的干扰！一种对生命“死线”稳定性的强行介入！
“呃啊——！”
台下，瞬间响起了数十声压抑的痛呼和惊叫！不少观众猛地捂住了头部或胸口，脸色煞白，出现了短暂的心悸、眩晕和强烈的恶心感！整个会场陷入了一片混乱！
“启动应急照明！疏散观众！医疗队准备！”王刚的怒吼声在耳机和现场同时响起。
灯光大亮，刺眼的白光驱散了星空的幻梦，只剩下混乱的人群和痛苦的呻吟。
陈启瘫软在栏杆上，左眼传来仿佛被彻底撕裂的剧痛，鲜血再次从纱布下渗出。他成功了，他找到了异常的源头，阻止了可能针对个人的精准谋杀。
但这大规模的、看似不致命的干扰，是为了什么？
就在这片混乱中，陈启忍着极致的痛苦，再次凝聚起残存的精神，进行最后一次内视推演，扫描着那个刚刚爆发出恐怖能量的星云漩涡位置。
在那里，能量爆发后的余波中，他“捕捉”到了一缕极其短暂、却无比清晰的、带着冰冷嘲弄和满足意味的“视线”残留。
以及，一个用能量余波“书写”下的、转瞬即逝的幽蓝信息——
「预习结束。下次，主角登场。」
“清道夫”根本没有打算在这次沙龙中进行谋杀。这只是一次……测试？一次对他陈启能力的检验？一次向他和警方展示其力量与控制的……预演？
他用百余名无辜者的不适，作为他舞台的幕布，上演了一场血腥剧目开始前的暖场秀！
陈启看着下方混乱的人群，感受着左眼那象征着毁灭与新生的剧痛，一股冰冷的寒意，彻底冻结了他的骨髓。
对手的疯狂与强大，远超他的想象。
而这场死亡游戏，似乎才刚刚进入正戏。他这位被迫登台的“主角”，真的准备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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