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印着冰冷邀约的纸条，像一块永不融化的寒冰，被小心翼翼地装入证物袋，也沉沉地压在了特侦组每个人的心头。“预习结束”——吴镜玄用一场未遂的、针对无辜学生的谋杀，清晰地划下了一道界限。之前的交锋只是热身，真正的、针对陈启的“演出”，即将开始。
病房内的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高岚站在窗边，望着楼下依旧车水马龙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屏障的世界，眉头紧锁。林瑶已经返回指挥中心，调动所有资源，试图从那枚黑色陶瓷薄片和纸条上提取到哪怕一丝一毫的物理线索，尽管希望渺茫。
陈启半靠在床头，左眼处的厚重纱布仿佛隔绝了半个世界。那场被动预读带来的精神透支感仍未消退，太阳穴如同被钻孔般持续胀痛。更让他感到不安的是，左眼内部那持续的低频嗡鸣，在经历了预读时的尖锐爆发后，似乎发生了一些难以言喻的变化。
它不再仅仅是杂乱的噪音。在那一片混沌的嗡鸣底层，开始偶尔夹杂进一些极其短暂、极其微弱的规律性脉冲。这些脉冲并非之前感知到的地脉共振，也不同于痛觉坐标，它们更“碎”，更“快”，一闪即逝，如同受损的雷达屏幕上偶尔跳动的、无法识别的光点，无法提供任何清晰的方向或信息，只留下一种被什么东西不断“扫描”或“试探”的诡异感觉。
他的“雷达”没有恢复，反而变得更加破碎和不可靠。但它确实还在运作，以一种病态而扭曲的方式，接收着来自那个隐藏维度、源自吴镜玄的、充满恶意的“信号”。
“感觉怎么样？”高岚转过身，声音带着疲惫。
陈启摇了摇头，没有回答感觉如何，而是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发现：“那些‘杂音’……变了。里面好像……混进了一些别的东西……很碎的脉冲，感觉……像是在被什么东西‘探’。”
高岚神色一凛，立刻将这一情况记录并同步给指挥中心。陈启的感知，哪怕再混乱、再不可靠，也已成为他们窥探吴镜玄动向最重要的，甚至是唯一的窗口。
李静那边很快有了回应。她对那枚黑色陶瓷薄片进行了初步分析。
“薄片材质与工作室发现的釉料成分高度吻合，是手工烧制后打磨而成。符号雕刻手法精准，与古籍记载和能量模型高度契合，几乎可以肯定是吴镜玄亲手制作。”李静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上面没有提取到任何指纹或生物痕迹。至于那张纸条，是最普通的喷墨打印机和A4纸，来源无法追查。”
干净利落，不留痕迹。这符合吴镜玄一贯的风格。
“但是，”李静话锋一转，“我们在薄片嵌入书架木质结构的细微划痕里，发现了一丁点极特殊的金属合金残留，与我们之前在张伟案发现场发现的老虎钳上的合金颗粒，成分完全一致。”
老虎钳！张伟案！
线索再一次被串联起来！吴镜玄就是“清道夫”！他不仅使用陶瓷和符号，也使用这种特制的工具！这进一步证实了他的身份，也意味着他可能仍然保留着某些早期的作案工具或习惯。
“他在‘邀请’陈启的同时，也不忘提醒我们，他手上还沾着之前受害者的血。”高岚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
这是一种赤裸裸的嘲弄。
就在这时，陈启左眼那破碎的“雷达”捕捉到的杂乱脉冲，毫无征兆地密集了一瞬！如同收音机频道被快速切换，无数细碎的信号点同时爆开，让他闷哼一声，下意识地捂住了左眼。
“又来了？”高岚立刻问道。
陈启艰难地点了点头，试图描述：“很乱……很多……像是在……同时扫描很多地方……”
几乎同时，指挥中心那边，李静发出了急促的警报：“监测到多个不明来源的、极其短暂的数据包，同时冲击了市图书馆系统、交通信号控制网络（未造成实际影响）、以及……南山旧书馆所在区域的民用电力监控子系统！模式与之前病房的‘敲门’类似，但更加分散，更像是一次……多点位的试探性扫描！”
多点位扫描！电子幽灵再次出动，而且范围更广，目标更分散！
吴镜玄想干什么？是在寻找下一个目标？还是在布置他的“舞台”？或者，仅仅是在向他们展示他那无处不在的电子触手，施加心理压力？
“他在活动。”林瑶的声音冰冷地总结，“李静，追踪所有被扫描节点的物理位置，尝试构建他的活动范围模型！王刚，提高所有已知关联地点及潜在目标的警戒级别！”
命令被迅速执行。一场在电子网络和现实世界同时进行的、敌暗我明的追猎，再次展开。
陈启靠在床头，忍受着左眼内部因信号冲击而产生的、一阵阵加剧的嗡鸣和刺痛。他那破碎的感知，仿佛成了吴镜玄电子扫描在现实世界投下的、扭曲而痛苦的倒影。
他闭上右眼，在黑暗中感受着那些杂乱无章的脉冲。
对手像一个隐藏在数据洪流中的幽灵，正以城市为画布，肆意涂抹着死亡的预兆。
而他，这个被锁定的“主角”，只能依靠这双濒临报废、信号混乱的眼睛，去解读那来自深渊的、破碎的密码。
舞台的幕布正在缓缓升起，聚光灯尚未打下，但他已经能感受到那来自观众席的、冰冷而期待的视线。
下一次，当聚光灯亮起时，他会站在舞台的哪里？而吴镜玄，又会从哪个方向，递出他那致命的“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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