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滔滔,浊浪排空。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那一声震慑魂魄的恐怖咆哮!
自漩涡中破水而出的黑色巨蛟,其身躯之庞大,已经完全超出了凡人所能想象的极限。
它那水缸般粗细的身躯,仅仅是探出水面的一小部分,投下的阴影,便将李景所在的整艘楼船,都彻底吞噬!
腥风扑面,带着浓郁到令人作呕的水汽。
船上的黑云卫精锐,皆是铁血之士,然而此刻,面对这凶兽,他们那引以为傲的勇气,却被一种最原始的恐惧碾得粉碎!
“放……放箭!”
一名指挥嘶声下令,声音因恐惧而扭曲变形。
数十名弓箭手下意识地引弓拉弦,将手中的破甲箭矢,奋力射向巨蛟。
然而,这些足以洞穿铁甲的利箭,射在巨蛟的漆黑鳞片之上,却发出了一阵“叮叮当当”的脆响,除了溅起几点微不足道的火星之外,竟连一道白痕都未能留下!
绝望!
彻底的绝望!
“王爷,快退!!!”
常青山双目锁定巨蛟,这位在万军中亦能面不改色的小将,此刻脸上写满了前所未有的决绝!
他一把推开身前的张铉,手中长枪一抖,竟是悍不畏死地,想要凭一己之力,迎向那头凶兽!
张铉跌坐在地,看着那如同山倾般压下的血盆巨口,这位谋臣,此刻脑海中只剩下一片空白。
就在这绝望之际。
立于船头,从始至终都未曾后退半步的李景,动了。
他右手一挥,拦住了要做无谓抵抗的常青山。
然后缓缓地抬起头,平静的眼眸,与那对灯笼般巨大的猩红兽瞳,在空中对视了。
一瞬间,他清晰地从那巨兽的眼中,看到了针对他一人的、极致的贪婪!
它,是冲着自己来的!
“王爷!”
在常青山与张铉那撕心裂肺的惊呼声中,李景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肝胆俱裂的决定。
他脚尖在船头轻轻一点,整个人如飘零的落叶,迎向了那张足以吞噬一切的血盆大口!
“不——!!!”
下一刻,在所有人因极度惊恐而定格的视线中,李景那袭青色的身影,被巨大的阴影彻底笼罩,连同漫天的腥风浊雨,一同……消失在了巨蛟口中。
“咕咚。”
一声沉闷的吞咽声响起。
黑蛟似乎极其满意这顿“美餐”,猩红的巨眼中,闪过一丝满足。
而楼船之上,则陷入了一片死寂。
“王……王爷……”常青山的身体,僵在了原地,手中的长枪,“哐当”一声,掉落在甲板上。
他的嘴唇哆嗦着,眼中所有神采,都在一瞬间,被抽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如死灰般的空洞。
“啊——!!!”
一声悲痛到极致、不似人声的咆哮,从他的喉咙中猛地爆发!
他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地,用拳头疯狂地捶打着坚硬的甲板,指节与手背,很快便血肉模糊,却浑然不觉。
“完了,都完了……”张铉瘫坐在地,仰面而泣,口中失神道:“殿下......我大舜的中兴之主,千古一帝,就这么,就这么没了……”
黑云卫士兵亦是个个呆若木鸡,如丧考妣。
他们的主心骨,他们心中唯一的领袖晋王殿下,就在眼前,被一头妖兽……生吞了!
那股刚刚燃起的雄心壮志,在这一刻,被冰冷而残酷的现实,彻底击碎。
在这片绝望的氛围中,那头刚刚吞食了李景的巨蛟,似乎并未就此满足。
猩红的兽瞳,再次扫向了楼船,口中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嘶吼。
意思很明显,剩下的人们也将沦为它的血食。
然而,就在巨蛟准备张口,再度发起攻击之时。
它的动作,却猛地一僵!
那双巨眼中,闪过了一丝困惑与痛苦。
紧接着,那庞大如山岳的身躯,开始在江面之上,剧烈地翻滚、扭动起来!
“吼——!!!”
它发出一声比之前要凄厉的咆哮!
那声音之中,不再是暴虐与贪婪,而是充满了……恐惧!
“轰隆隆——!”
整片江面,都因它的疯狂挣扎,而彻底沸腾!
一道道数丈高的巨浪被掀起,狠狠地拍打在楼船之上,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剧烈地摇晃,仿佛随时都会倾覆。
船上众人,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甚至都忘了恐惧。
“怎么回事?那……那巨蛟怎么了?”
没人能回答。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头不可一世的凶兽,如同得了失心疯一般,用它那巨大的头颅,疯狂地撞击着江面,而后猛地潜入水底。
江水,很快便被染上了一层红色。
而且,那红色,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浓!变深!
“血,是血!这巨蛟流血了!”
“天呐!江水……江水都快被染红了!”
那翻涌的江面下,仿佛正有一场惨烈至极的战斗,正在进行!
一股股带着奇异腥香的浓稠血液,从江底不断涌出,将这片水面染得鲜红!
所有人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着那片沸腾的血水,心中不约而同地,冒出了一个连他们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念头。
难道……
难道晋王殿下,他……还没死?!
这个念头,就像一颗火星,瞬间点燃了众人那早已熄灭的希望!
常青山猛地从地上站起,他死死地抓着船舷,双目圆瞪,一眨不眨地盯着江面,眼中,重新燃起了狂热的火焰!
“王爷……一定是王爷!”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炷香,又或许是漫长得如同一年。
江面,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从水下传出的巨蛟哀嚎,也变得越来越微弱,最终,彻底消失。
翻涌的江面,重新恢复了平静。
只剩下一片如同晚霞般的血色,在缓缓扩散。
船上众人,大气都不敢出,心中紧张到了极点。
胜负……已分?
“哗啦——”
一声轻响。
就在距离楼船不远处的血水之中,一具失去了所有生机的尸体,缓缓浮上了水面。
正是巨蛟!
那头庞大的黑蛟尸体,静静地漂在江面上,无声地诉说着方才的恐怖战斗。
咕嘟。
不知是谁,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震撼的一幕,惊得说不出一个字来。
然而,下一刻,更让他们永生难忘的画面,出现了。
那蛟尸上,在众人的注视下,从里边被划开了个口子。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巨蛟的伤口处,破体而出!
那一袭青衫被染得血红,面色略显苍白,气息也似乎有些虚浮,但那双眼眸,却依旧平静。
踏蛟而来者,正是李景!
这一刻,甲板之上,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法,一个个呆若木鸡,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中瞪出来了!
他们看到了什么?
一个活生生的人,被一头比肩山岳的巨蛟吞入腹中!
然后……
他非但没死,反而从里面,将那头巨蛟,给……斩杀了?!
这……
这已经不是平常人能够理解的范畴了!
“扑通!”
常青山第一个反应了过来,他毫不犹豫,双膝重重地跪倒在地,对着那道自血水中归来的身影,用尽全身的力气,磕了一个响头!
他的眼中,没有了悲痛,没有了震惊,只剩下一种发自内心的、最极致的狂热与崇拜!
“王爷……实乃天命之人也!”
“扑通!扑通!扑通!”
他身后,不管是黑云卫士兵还是楼船的水手,所有人亦是齐刷刷地跪倒在地,动作整齐划一。
就连张铉,这位饱读诗书、信奉“子不语怪力乱神”的臣子,此刻也激动得浑身颤抖,口中反复念叨着:“天命……这才是真正的天命啊……”
李景踩着蛟尸逐浪而行,片刻功夫,便重新落回了船头。
他看了一眼甲板上跪倒的众人,并未多言,只是淡淡地道:“都起来吧,区区一头孽畜,耽误了行程。”
这句轻描淡写的话,听在众人耳中,却不亚于炸雷!
区区……孽畜?
天呐,那可是不知道活了几百年的凶兽,能翻江倒海的巨蛟啊!
在众人充满敬畏与狂热的目光中,李景再次走到船头,望着那巨大蛟尸的头颅,眉头微蹙。
这巨蛟存世百年,体内已生妖丹,而他刚才在蛟腹之中,早已用灵力将这妖丹震碎,化作了精纯能量为自己所用。
但是,除此之外,李景从蛟腹中,还寻得一物。
他伸出手来,掌心是一块不知何种金属打造的……令牌!
令牌通体乌黑,正面,赫然雕刻着一个极其诡异的图腾。
那图腾,似是一只正在流着血泪的眼睛,眼睛的瞳孔之中,又盘踞着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整个图案,散发着一股阴冷而邪恶的气息。
似乎,这巨蛟能出现在此处,是有人故意为之!
李景抬起头,望向东南方那片被阴云笼罩的天际,眉头愈紧,语气不容置疑:“传令下去,全速前进,不得有误!我们……必须在后日之前,抵达泉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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