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头那一声粗鲁的“干不干?”还回荡在耳边,杨安安已经站到了那堆积如山的赤红色巨石前。空气里弥漫着石粉和汗水的酸臭味,灼热的阳光毫无遮挡地倾泻下来,炙烤着大地和每一个躬身劳作的身影。
她没有片刻迟疑,目光扫过那些棱角分明、大小不一的岩石,最终选定了一块看起来相对规整、约莫七八十斤重的。这重量,对于刚开始淬体的她而言,已是极大的挑战。她学着旁边劳工的样子,将一条粗糙不堪、沾满污渍和汗碱的麻绳套在石头上,打了个结,然后蹲下身,将麻绳的另一端勒在自己尚且单薄的肩头。
“嘿——咻!”
旁边一个黝黑的壮汉发出沉闷的号子,轻松扛起一块比她选的大得多的石头,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向远处的墙基。其他劳工也各自忙碌着,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和粗重的喘息声交织成一片沉重的背景音。没有人再多看她一眼,最初的惊异过后,她这个突然加入的女人,在这残酷的生存压力下,也仅仅是一个新的、或许很快就会被淘汰的苦力而已。
杨安安深吸一口气,那灼热干燥、带着石粉的空气刺得喉咙发痒。她摒弃杂念,回忆着《淬骨诀》中调动气血、稳固下盘的细微法门,虽然远未达到“气沉丹田”的境界,但刻意调整之下,双腿似乎确实扎实了一些。她腰腹收紧,肩背发力,猛地向上一挺!
“呃!”
一股巨大的重量瞬间压了下来!肩膀被粗糙的麻绳勒得生疼,双腿微微打颤,脊椎仿佛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这块石头,远比她想象中更沉!她咬紧牙关,额头上青筋隐现,凭借着这几天淬炼出的一丝力气和一股不肯服输的狠劲,终于晃晃悠悠地站直了身体。
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松软的沙地让她脚下发飘,肩上的重量却不断将她往下坠。汗水几乎立刻就从全身每一个毛孔涌了出来,浸湿了本就破烂的衣衫,流进眼睛里,涩得发痛。她只能眯着眼,凭着感觉,踉踉跄跄地朝着工头指定的方向挪动。
最痛苦的,是双手。为了稳住肩头的石头,她必须用双手紧紧抓住胸前的麻绳。那麻绳粗糙得像砂纸,只是短短一段路,她原本因为修炼和之前搏杀已结了一层薄茧的手掌,就被磨得火辣辣地疼。娇嫩的掌心皮肤很快破皮,血水混着汗水,浸染在肮脏的麻绳上,每摩擦一下,都带来钻心的刺痛。
一趟,两趟,三趟……
时间仿佛变得无比漫长。太阳在空中缓慢移动,温度越来越高。杨安安感觉自己像一头被蒙上眼睛拉磨的骡子,机械地重复着抱起、行走、放下、返回的动作。肩膀早已麻木,失去了知觉,只是本能地承重。双腿如同灌了铅,每一次抬起都异常费力。呼吸变得粗重而急促,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滚烫的沙砾感,灼烧着气管和肺部。
周围的劳工们偶尔会投来目光,有的是纯粹的好奇,有的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似乎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甚至有粗俗的调笑声隐约传来,但她已经无力去分辨,也无心去理会。她的全部精神,都用来对抗身体的极度疲惫和无处不在的疼痛。
中途休息的短暂时刻(工头可不会给他们太多休息时间),她瘫坐在滚烫的沙地上,松开麻绳。双手掌心早已是一片模糊,血泡磨破了,和破皮的伤口粘连在一起,血肉模糊,看上去触目惊心。她甚至不敢完全张开手掌,那撕裂般的疼痛让她浑身冒冷汗。
她偷偷看向其他劳工的手,无一例外都布满了厚厚的老茧和纵横交错的伤疤,如同粗糙的树皮。那是经年累月与苦难搏斗留下的印记。而她这双曾经只用来握笔、抚琴、凝结星辉的手,如今却要在砂石和麻绳的磨砺下,变得同样粗糙。
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涌上鼻尖,但她强行压了下去。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她抬起胳膊,用相对完好的手臂内侧擦去糊住眼睛的汗水,然后挣扎着爬起来,走向下一块石头。
工头那双精明的眼睛时不时扫过全场,看到杨安安虽然速度慢,动作笨拙,却始终没有停下,也没有叫苦,眼中倒是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在这片废土上,能吃苦的人才能活下来,这个女人,似乎有点不一样。
日落时分,昏黄的天空终于带来一丝凉意。当工头吹响收工的刺耳骨哨时,杨安安几乎虚脱,直接瘫倒在地上,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弹。全身的骨头像是散了架,每一块肌肉都在尖叫抗议。双手更是惨不忍睹,血水和泥沙混在一起,几乎看不到原本的肤色。
工头提着一个小布袋,开始挨个发放工钱。轮到杨安安时,他看了看她那双惨烈的手,又看了看她今天搬运的石料(虽然数量远不及其他劳工,但对于一个“新手”尤其是女人来说,已算勉强达标),咂了咂嘴,从袋子里数出五枚沾满污渍、带着汗味的铜板,丢到她面前的沙地上。
“喏,你的。明天还能来就来,受不了就别来了。” 工头的语气依旧没什么温度。
五枚铜板,落在沙地上,发出轻微的“叮当”声。杨安安看着那五枚暗沉的小圆片,没有立刻去捡。它们沾着尘土,甚至可能沾着别人的汗渍,与她记忆中那些璀璨的灵石、精美的珠宝有着云泥之别。
但此刻,在她眼中,这五枚铜板的重量,却超过了以往她所拥有过的任何珍宝。这是她用血、用汗、用几乎崩溃的意志,一点一点换来的。是活下去的资格。
她伸出颤抖的、血肉模糊的手,极其缓慢地,一枚一枚地将铜板捡起来,紧紧攥在手心。铜板的棱角硌着掌心的伤口,带来尖锐的疼痛,但这疼痛,却让她感到一种异样的真实和清醒。
她挣扎着站起身,对着工头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拖着疲惫不堪、仿佛不属于自己的身体,一步一步,踉跄着朝那间破屋挪去。
回到“家”,天色已暗。她没有点灯(也没有灯可点),借着从屋顶破洞漏下的微弱星光,她先是将那五枚铜板和之前剩余的放在一起,藏好。然后,她拿出兽皮水袋,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舍得喝,而是倒出一点点珍贵的清水在一个破陶碗的碎片里。
她用这少得可怜的水,浸湿了衣角一块相对干净的布条,开始小心翼翼地清理双手的伤口。
清水接触到破损皮肉的瞬间,剧烈的刺痛让她浑身猛地一颤,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叫出声来。她死死咬住嘴唇,甚至尝到了血腥味,才忍住了那阵钻心的疼。布条轻轻擦拭,带走血污和泥沙,露出底下红肿溃烂、皮开肉绽的掌心,看上去更加狰狞可怖。
每一下擦拭,都如同酷刑。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冷汗浸透了后背。但她没有停下,眼神专注而坚定,仿佛在完成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清理完伤口(虽然依旧很脏,但已是极限),她拿出那块硬如铁石的黑麦饼,就着剩下的一点清水,开始艰难地啃食。饼子粗糙,难以下咽,每咀嚼一下都牵动着疲惫的面部肌肉。但她知道,必须补充能量,明天还有更繁重的劳动在等着她。
吃完这顿“晚餐”,她瘫倒在冰冷的茅草堆上。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呼喊着疼痛和疲惫,尤其是那双手,火辣辣的疼痛一波波袭来,刺激着她的神经,让她难以入睡。
她仰望着屋顶破洞外那片陌生的、星辰稀疏的昏黄夜空,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过往的画面:星辉殿堂的流光溢彩,柔软舒适的锦缎床铺,侍女捧上的精致点心,还有那双不沾阳春水、莹白如玉的手……
那些画面如此清晰,却又遥远得如同隔世。
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但这一次,她没有哭出声。只是任由冰冷的泪水滑过鬓角,滴落在肮脏的茅草上。
哭了不知道多久,眼泪流干了。她抬起那只伤痕累累的手,凑到眼前,借着微光,仔细看着那些模糊的血肉。疼痛依旧,但一种奇异的感觉,却在痛苦中慢慢滋生。
这双手,不再仅仅是娇弱大小姐的手。它磨破了,流血了,但它也搬动了沉重的石头,挣来了活下去的铜板。它承载着痛苦,也孕育着力量。
她缓缓握紧拳头,尽管这个动作带来的疼痛让她嘴角抽搐,但她的眼神,却在黑暗中变得越来越亮,越来越坚韧。
“这点痛……算什么……”她对着无边的黑暗,也对着自己,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狠厉,“比起失去的一切,比起将来要讨回的一切……这仅仅是开始。”
磨破的手掌,是苦难的印记,也是新生的起点。这一夜,在极致的肉体痛苦和心灵的挣扎中,杨安安的意志,如同被重锤反复锻打的铁胚,正在悄然发生着质变。劳其筋骨的历练,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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