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转换的眩晕感尚未完全消退,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神圣与亵渎的诡异气息便扑面而来。
陶乐、云薇、千代红叶三人踏出空间门户,立足之处,并非预想中庄严肃穆的出云大社参道,而是一片……扭曲的荒野。
天空是令人不安的暗紫色,血月在这里显得格外巨大,几乎占据了四分之一的天空,投下的光芒带着粘稠的质感。远方,出云大社那标志性的巨大注连绳(稻草绳)和宏伟殿宇的轮廓依稀可见,但它们仿佛海市蜃楼般摇曳不定,被一层不断蠕动、仿佛由无数痛苦面孔构成的暗影屏障所隔绝。
更令人心悸的是周围的空间本身。脚下的土地时而坚硬如铁,时而松软如沼泽,甚至在某些区域,草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经历着生长、繁茂、枯萎、腐朽的循环,仿佛时间在这里失去了固有的流速。一些区域的景物呈现出不自然的折叠或拉伸,光线曲折,声音传播也带着诡异的延迟或重叠。
“这里……空间和时间都是混乱的!”云薇快速操作着探测器,屏幕上数据疯狂跳动,警报声此起彼伏,“能量读数极端异常,物理常数不稳定!我们好像……掉进了一个巨大的、不稳定的时空扭曲场中!”
千代红叶紧握太刀,枫瞳中满是震惊与痛惜:“怎么会这样……出云大社的结界呢?大国主神的神力呢?这里本该是神域,为何会变得比黄泉比良坂还要诡异?”
陶乐静立原地,空星之力如同最精密的传感器,仔细感知着这片畸变之地的法则。他的眉头微微蹙起:“不仅仅是空间被扭曲,时间的流动也被干扰了。‘神骸’在这里动用的,恐怕不止是黄泉的力量……他们似乎在尝试操控某种更本源的规则。”
他的目光投向远处那被暗影屏障笼罩的大社方向,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里正是所有扭曲现象的源头,也是那股令人窒息的“古神低语”最为密集的区域。一股冰冷、古老、带着吞噬万物之意的意志,如同沉睡的巨兽,盘踞在神殿深处。
“小心脚下!”千代红叶突然惊呼。
只见众人前方不远处的地面,毫无征兆地塌陷下去,并非形成坑洞,而是化作一个旋转的、散发着灰败雾气的时间流沙漩涡!一股强大的吸力从中传来,不仅作用于身体,更仿佛能直接抽取生命力!旁边一株枯树被卷入漩涡,瞬间便走完了数百年的腐朽过程,化为飞灰!
“退!”陶乐低喝,同时抬手虚按,空星之力化作无形的力场,强行将那时间流沙漩涡的吸力隔绝、抚平,使其缓缓闭合。
但更多的异常接踵而至。
左侧的空气中,突然浮现出数个半透明的、穿着不同时代服饰的幽灵,它们并非怨灵,而是因为时间错乱而短暂显现在此地的历史残影,它们茫然地行走、交谈,对陶乐等人视若无睹,却又在穿过众人身体时,带来一阵刺骨的冰寒与短暂的意识恍惚。
右侧的一片区域,空间如同被打碎的镜子般碎裂开来,露出后面光怪陆离、色彩扭曲的空间乱流,狂暴的能量撕扯着一切,甚至能看到一些奇异的、不属于这个维度的诡异生物在乱流边缘一闪而逝。
“我们必须尽快突破这片扭曲区域,进入大社本体!”云薇强忍着时空错乱带来的眩晕感,“根据能量溯源,扭曲场的核心就在大社的八足鸟居(巨大的牌坊)附近!那里可能是维持这个领域的仪式基盘!”
“跟我来!”千代红叶深吸一口气,将家传灵力运转到极致,太刀上枫叶灵光闪耀,她率先向前冲去,刀光挥洒间,并非斩向实体,而是斩向那些无形的时空褶皱与能量乱流,试图开辟出一条相对稳定的路径。“退魔流·时空斩!”
她的刀法精妙,蕴含着千代家对“界限”的理解,确实能短暂地抚平小范围的时空扰动。但整个区域的畸变太过剧烈,她的努力如同杯水车薪,仅仅前行了百米不到,三人便被迫停了下来。
前方,景象更为骇人。
大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揉搓过,呈现出波浪般的起伏,无数时间碎片如同破碎的镜片般悬浮在空中,映照出过去或未来可能发生的片段——古代祭祀的场景、战火纷飞的画面、甚至……京都陷落、血月永悬的恐怖未来图景!这些碎片不仅干扰视觉,更会直接冲击精神,稍有不慎便可能迷失在错乱的时间线中。
而在这片时间碎片区域的中心,站立着一个人。
他穿着一身朴素无比的灰色和服,身形瘦削,长发披散,脸上没有任何面具,露出一张苍白而平凡的中年人面孔。但他的一双眼睛,却如同两个微缩的、不断生灭的黑洞,深邃得令人不敢直视,仿佛多看一秒,灵魂都会被吸摄入内,经历万世轮回。
他手中没有武器,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却仿佛是这片扭曲时空的主宰。他所立足之处,时间流逝的速度明显与周围不同,时而加速如白驹过隙,时而缓慢如蜗牛爬行。
“吾名,时渊。”灰衣人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仿佛经历了无数时光沉淀的沧桑与漠然,“奉‘古神’之命,守此‘时之回廊’。外来者,此地时间已与我等同在,尔等踏入,便已成为历史的一部分……或尘埃。”
他的目光落在陶乐身上,那双黑洞般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异彩:“你……很奇特。你的力量,似乎能一定程度上抵御时间的侵蚀。但这毫无意义。在无尽的时光面前,一切挣扎终将归于沉寂。”
话音未落,他缓缓抬起了右手,对着三人所在的方向,轻轻一握。
“时溯·万载一瞬。”
没有光芒,没有声响。
但陶乐、云薇、千代红叶三人同时感到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作用在了自己身上!
千代红叶惊骇地发现,自己太刀上的枫叶灵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仿佛经历了千年的岁月洗礼,灵力正在飞速流逝!她自身的肌肤也感到一阵干燥与松弛感!
云薇更是不堪,她手中的高科技装备屏幕瞬间闪烁起无数错误代码,外壳出现锈迹,能量读数以指数级下跌,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报废!她本人更是感到一阵强烈的虚弱感袭来,那是生命力被加速抽取的征兆!
就连陶乐,也感到周身流转的空星之力变得有些滞涩,仿佛被蒙上了时光的尘埃!他的寿元虽未明显流逝,但行动与施法的速度,却被强行减速了!
时间加速与减速,同时作用在三人身上!这“时渊”的能力,竟然能如此精微地操控局部时间流速!
“不好!我的灵力……在衰退!”千代红叶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慌。
“装备……快要失灵了!”云薇咬牙支撑,几乎站立不稳。
陶乐眼神一凛,空星之力全力爆发,试图在三人周围构筑一个独立的、隔绝时间影响的绝对时空领域。然而,时渊的时间之力如同无孔不入的流水,不断侵蚀、渗透着他的领域,两者在法则层面进行着激烈的对抗,使得陶乐的领域范围被压缩在极小的范围内,且极不稳定。
“没用的。”时渊淡漠地看着他们的挣扎,“时间,是宇宙间最伟大的力量之一。抗拒时间,便是抗拒存在本身。放弃吧,在此长眠,成为这时之回廊中,一道新的风景。”
他再次抬手,这一次,指向了空中那些悬浮的时间碎片。
“时幻·往昔之殇!”
那些时间碎片仿佛受到了召唤,如同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齐齐调转方向,映照出三人各自内心最不愿面对的过去景象——千代红叶看到家族长辈在污秽中哀嚎陨落;云薇看到实验室在入侵中化作火海,同僚惨死;而陶乐……他的碎片中一片混沌的星雾,仿佛隐藏着连他自己都尚未完全明晰的、关于空星之力的起源之谜……
这些往昔的幻影,带着真实不虚的情感冲击与精神污染,如同潮水般涌向三人的意识!与时间流速异常带来的生理不适叠加,形成了致命的双重打击!
千代红叶和云薇顿时闷哼一声,脸色煞白,眼神开始涣散,几乎要迷失在痛苦的回忆与缓慢侵蚀的时光之中。
危急关头,陶乐眼中星河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流转!他意识到,纯粹的防御和对抗时间流逝,在此刻陷入了对方的节奏。必须破局!
他将大部分空星之力收回,不再试图维持那摇摇欲坠的绝对领域,而是将其高度凝聚于指尖,目光锁定了时渊本体,以及他身后那隐约可见的、连接着出云大社内部能量源的无形纽带。
“你能操控时间,可能否承受……时空本身的断裂?”
陶乐的声音冰冷,带着一种决绝的意味。他并指如剑,并非指向时渊,而是指向了时渊与出云大社之间的那片……空间与时间的概念本身!
“空星禁法·断宙!”
一道细微到极致、黯淡到极致,仿佛不存在于这个维度的裂痕,从陶乐的指尖蔓延而出。这道裂痕,并非切割物质,也非切割能量,而是直接切割存在的连续性!是空间与时间坐标轴上的……一道断层!
裂痕所过之处,那些时间碎片如同被橡皮擦去般消失,紊乱的时间流速被强行“归零”,化为一片短暂的、绝对的“静止”!就连时渊那操控时间的力量,在这道“断宙”裂痕面前,也出现了瞬间的凝滞与中断!
“什么?!你竟然……”时渊那古井无波的脸上首次露出了骇然之色,他感觉到自己与“古神”力量、与出云大社仪式的联系,被这道诡异的裂痕短暂却彻底地切断了!他自身的时间操控能力也受到了极大的干扰!
虽然“断宙”的效力只能维持极其短暂的一瞬,但对于陶乐来说,已经足够!
就在时渊能力中断的刹那!
“就是现在!”陶乐低吼,早已准备好的后手爆发!
他左手猛地向前一挥,之前觉海大师赠与的神佛同盟令激射而出,并非攻击时渊,而是化作一道金红交织的光箭,射向了远处那暗影屏障的某一点!那里,正是出云大社结界的薄弱之处,也是这时空扭曲场与外部相对正常空间的一个潜在连接点!
与此同时!
“红叶!云薇!全力攻击前方时空紊乱节点!”陶乐的声音如同惊雷,在千代红叶和云薇几乎迷失的意识中炸响!
摆脱了时间减速和往昔幻影的纠缠,千代红叶和云薇精神一振,虽然状态不佳,但求生的本能与意志让她们瞬间做出了反应!
“退魔流奥义·一击皆斩·破界!”千代红叶汇聚残存的所有灵力,太刀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赤红惊鸿,带着斩断一切束缚的决意,狠狠斩向陶乐指示的那处空间褶皱!
云薇则毫不犹豫地将手中那濒临报废的能量探测器超载引爆,同时掷出了身上最后几枚秩序信标!剧烈的能量冲击与强烈的秩序波动,如同投入沸油的冰块,在那片紊乱的时空中造成了短暂的、却至关重要的秩序真空!
轰隆隆——!
在神佛同盟令的指引下,在千代红叶的斩界刀光与云薇制造的秩序真空中,前方那扭曲折叠的空间,如同被撕开的幕布般,猛地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不稳定的缺口!
缺口之后,不再是荒野,赫然是出云大社那庄严的拜殿广场!虽然广场上也弥漫着秽气与低语,但空间的稳定性远高于外界!
“走!”
陶乐一手一个,抓住几乎脱力的千代红叶和云薇,化作一道流星,顶着身后时渊恢复能力后发出的、蕴含着滔天怒意的时间绞杀风暴,险之又险地冲过了那道正在急速闭合的空间缺口!
噗通!
三人重重地摔在拜殿广场坚硬的石板上。身后,空间缺口彻底弥合,将时渊和他那扭曲的“时之回廊”隔绝在外。
暂时……安全了。
但三人还来不及喘息,便被眼前拜殿广场上的景象,再次震撼。
广场中央,那巨大的注连绳下方,一个由无数苍白手臂、扭曲触须与跳动内脏构成的活体肉树,正扎根于神圣的土地,其顶端,托举着一颗不断搏动的、如同巨大心脏般的黑暗太阳!无数身着黑袍的“神骸”成员,如同朝圣般跪拜在肉树周围,吟唱着亵渎的祷文。
而肉树的根系,正深深地扎入地下,与整个出云大社的灵脉,乃至……与传说中连接“幽世”的入口,紧密结合在一起。
最终的仪式,已然进行到了最后阶段!
那“黑暗太阳”的核心,一股让陶乐都感到心悸的、仿佛能吞噬光明的古老意志,正在缓缓苏醒!
(第七部第十四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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