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阙染血的指尖,重重地点在栖梧心口,点在玉玦那点不灭的冰蓝微光之上!
“…这里!”
“你焚不毁!夺不走!更…坐实不了!”
栖梧浑身剧震!如同被九天神雷劈中!他熔金的眼瞳死死盯着掌心玉玦中那点顽强不灭的冰蓝!
那微光穿透业火,穿透幻境,穿透他所有疯狂的占有与绝望,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凿开了他摇摇欲坠的心防!
锁魂烙印深处,离阙那份与玉玦同源的、永不屈服的意志,如同洪钟大吕,震得他神魂欲裂!
“不…不可能…”栖梧嘶声低吼,声音却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和恐慌!他猛地抬头看向离阙,想从他冰蓝的眼底寻找一丝裂痕,一丝动摇!
离阙冰蓝的眼眸只静静回视,如同亘古不变的寒渊,映出栖梧一身破碎嫁衣、满眼狼狈的倒影。
那目光里没有嘲讽,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沉寂和…一种近乎悲悯的了然。
“幻境困不住本座…”离阙的声音穿透喜堂虚假的喧闹,也穿透栖梧灵魂的嘶吼,“能困住你的…”
“只有…你自己。”
话音落!
离阙按在栖梧心口的手掌猛地发力!
一股混合着他本命精血的冰寒灵力,如同最后的审判,狠狠注入那冰蓝莲印!
同时,他指尖沾染的自己臂上未干的血迹,如同引信,瞬间点燃了玉玦中心那点冰蓝光华!
嗡——!
冰蓝光芒大盛!如同净化一切的寒潮,以玉玦为中心轰然爆发!瞬间席卷整个扭曲的喜堂!大红“囍”字、呆滞的宾客、瘫软的李三娘、刺鼻的脂粉…如同被投入烈火的画卷,发出无声的尖叫,寸寸焦黑、崩解!
“呃啊——!”栖梧发出痛苦的嘶嚎!
身上那件强行穿上的大红嫁衣在冰蓝光芒中如同活物般扭曲挣扎,最终“嗤啦”一声,化作飞灰!
露出底下染血的玄色中衣!他心口冰蓝莲印灼烫如烙铁,锁魂烙印深处传来离阙那份玉石俱焚般的意志和虚弱!
天旋地转!空间崩裂的撕扯感再次袭来!
在幻境彻底破碎的洪流中,栖梧染血的手,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的浮木,死死攥住了离阙同样染血的衣袖!离阙反手扣住他手腕,霜华之力艰难凝聚!
最后映入栖梧熔金眼瞳的,是离阙臂上那因强行催动精血而彻底崩裂、鲜血狂涌的伤口,以及他冰蓝眼底深处,那抹决绝之外…一丝深藏的、难以言喻的疲惫。
砰!
意识重重坠落!
腐臭的焦糊味和浓重的血腥气重新涌入鼻腔。
栖梧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半跪在祠堂冰冷的废墟中,一只手死死攥着离阙染血的素白衣袖!
而离阙,脸色惨白如雪,左臂包扎的布条已被鲜血彻底浸透,暗红的血正顺着指尖,一滴滴砸落在两人之间的灰烬上。
霜白的鬓角被冷汗浸透,冰蓝的眼眸半阖,气息微弱。
小禾蜷缩在不远处,怀中紧紧抱着昏迷的娘亲,大眼睛惊恐地望着离阙臂上那片刺目的鲜红。地上,那枚清心玉玦静静躺着,玉质温润,中心一点冰蓝微光,已然黯淡。
幻境中的大红嫁衣、颠倒的拜堂、玉玦中不灭的冰蓝…如同褪色的噩梦在栖梧脑中翻搅,最后定格在离阙鲜血狂涌的臂膀和他眼中深藏的疲惫。
栖梧触电般松开攥着离阙衣袖的手!仿佛那素白的布料是烧红的烙铁!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熔金的眼瞳剧烈震颤,死死盯着离阙臂上那片刺目的、因他而汹涌的鲜红,又低头看向自己再次染满离阙鲜血的手掌。
锁魂烙印深处,离阙那份强弩之末的虚弱和幻境中承受的最后一击,如同最清晰的鞭子,狠狠抽在他灵魂最肮脏的角落。
“我…”栖梧喉结滚动,发出一个破碎的音节,像是被自己的罪孽烫哑了喉咙。
离阙没有看他。他靠着半截焦黑的断壁,染血的右手艰难抬起,试图按住左臂那崩裂的伤口,指尖却因失血过多而颤抖无力。更多的血涌出来,染红了他素白的指尖。
小禾抱着娘亲,枯瘦的小手第三次捧起那个破碗,里面是浑浊的泥水。她看看离阙染血的衣袖,又看看栖梧染血的手掌,再看看地上那枚黯淡的玉玦,大眼睛里是深重的恐惧和一丝近乎绝望的茫然。
“血…好多血…”她小声啜泣着,将破碗往离阙的方向推了推,又像被那刺目的红吓到,猛地缩回手。
栖梧如同被那啜泣声刺穿!他熔金的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是暴怒?是自毁?还是一种无处宣泄的、灭顶般的恐慌与痛楚?他猛地俯身,染满离阙鲜血的手掌,如同发泄般狠狠抓起地上那枚黯淡的玉玦!
温润的玉石沾着离阙的血,触手冰凉。
栖梧死死攥着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将它捏碎!熔金的眼瞳死死盯着玉玦中心那点微不可察的冰蓝,又猛地抬头看向离阙因失血而苍白的唇。
锁魂烙印深处,离阙那份枯竭的脉象如同龟裂的旱地,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牵动着栖梧的心魔。
“洗不净…”栖梧的声音嘶哑如砂砾摩擦,带着一种走投无路的疯狂,“那就…让它刻得更深!”
话音未落!他竟将沾满离阙鲜血的玉玦,狠狠按向自己心口那冰蓝莲印!业火红芒瞬间腾起,灼烧着玉玦,也灼烧着皮肉!他要将这染血的印记,连同这孽债…一同烙进魂魄最深处!
“孽障!”离阙猛地睁眼,冰蓝的眼底终于掀起惊怒的波澜!他想阻止,身体却因失血而一晃!
栖梧不管不顾!玉玦在业火与冰蓝莲印的对抗中发出痛苦的嗡鸣!就在那染血的玉石即将嵌入皮肉的刹那——
小禾怀中的妇人突然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眼皮颤动,似乎要醒来。她枯瘦的手无意识地挥动,碰翻了脚边那个盛着泥水的破碗。
浑浊的水泼洒出来,正正浇在离阙脚边那堆剪纸的灰烬上。
嗤…!
一声微不可察的轻响。
灰烬中,一丝属于离阙的、暗红的血迹,如同暴露在阳光下的污秽,瞬间变得焦黑、硬化,随即…化为飞灰,消散在带着血腥气的风中。
栖梧心口灼烧的玉玦猛地一烫!那点冰蓝微光骤然闪烁了一下!锁魂烙印深处,离阙那份强行压制的痛楚似乎随之减轻了一丝。
离阙冰蓝的眼眸瞬间锁住那消散的血迹灰烬,又猛地抬眼望向远处山巅——
那里,离妄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伫立,指尖正捻着一撮相同的、带着暗红血迹的灰烬。
在栖梧业火灼烧玉玦、离阙血迹灰烬消散的刹那,离妄嘴角勾起一丝洞悉一切的、淬满毒汁的冷笑,将手中那撮灰烬,贪婪地按向了自己心口那枚冰蓝色的诡异烙印!
栖梧顺着离阙的目光望去,只看到空荡的山巅。他心口的灼痛和玉玦的异样让他熔金的眼底掠过一丝惊疑。离阙已重新阖上眼,失血的唇微动,声音轻如叹息,却带着穿透废墟的疲惫:
“刻吧…”
“这债…”
“横竖…是还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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