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樱阁前,落英如焚。栖梧玄衣翻飞,弑神剑裹挟着暗金冰蓝的魔焰,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厉啸。
每一式都狠绝刁钻,带着焚尽八荒的戾气,却又被一股无形的冰寒意志强行束缚在方寸之间,不得逾矩。
离阙素衣如雪,静立樱树下,冰蓝眼眸无波无澜,指尖微动,一缕凝练如实质的冰蓝剑气便后发先至,精准地点在弑神剑力道流转最盛、也最易失控的节点。
“嗡——!”
剑势戛然而止!狂暴的魔焰如同撞上无形冰壁,瞬间倒卷!
栖梧闷哼一声,虎口崩裂,暗金血珠沿着弑神剑暗红的纹路蜿蜒而下。
他熔金的眼底掠过一丝被压制的暴戾,却又迅速被扭曲的餍足取代——至少,师尊的目光,此刻只在他身上。
“心浮气躁。”离阙的声音如碎冰相击,指尖剑气消散。
“剑意未通,魔焰先焚己身。再练。”毫无转圜余地。
栖梧舔去虎口渗出的血珠,熔金的眼瞳锁着离阙冰封的侧脸,舌尖腥甜混合着师尊身上清冽如冰雪的气息,如同最烈的毒。
“…弟子愚钝,”他声音带着刻意压低的沙哑。
“…师尊…亲手教…或许…学得更快些?”尾音上挑,钩子般探向那片寒渊。
离阙冰蓝的眼眸扫过栖梧虎口未干的血渍,又落向他熔金眼底毫不掩饰的掠夺与试探。
袖中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剑,是杀伐之器。心不静,握不稳。”
他移开目光,望向漫天纷落的血色樱花,声音毫无波澜。
“琴棋书画,择一修习。静心。”
栖梧身体猛地一僵!熔金的眼底瞬间被荒谬和暴戾充斥!琴棋书画?!
这清规戒律的玩意儿?!锁魂烙印深处,离阙那份不容置疑的意志,如同冰锥刺入他狂躁的魔心。
“…弟子…只想学剑!”
栖梧的声音带着被冒犯的尖锐。
“…杀人的剑!护您的剑!”
“杀伐过盛,终遭反噬。”
离阙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剑道亦需通明心境。琴棋书画,择一。今日始。”
他拂袖转身,素白袍角扫过地面落樱,留下清冽的气息和冰冷的命令。
栖梧僵立原地,弑神剑柄在他紧握的手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熔金的眼瞳死死盯着离阙消失的方向,里面是焚天的业火和一种被强行套上枷锁的暴怒!
静心?通明心境?他熔金的眼底掠过离阙心口那道暗金冰蓝的烙印,掠过锁魂塔血池的纠缠,掠过蚀骨泉底的沉沦…
那些炽热、粘稠、刻骨铭心的画面,哪一样需要“琴棋书画”来静心?!
“…好…”栖梧齿缝间挤出嘶哑的字眼,带着孤狼般的狠戾。
“…弟子…选‘书’!”最后两个字,淬着冰碴,也燃着扭曲的火焰。书?他要写的,从来不是什么清心静气的经文!
翌日,血樱阁静室。
紫檀木书案光洁如镜,一叠雪浪宣,一方上好的松烟墨,一管狼毫笔。
离阙端坐案后,素手研墨,动作从容,带着一种刻入骨血的韵律。
墨香清冽,混着他身上冰雪的气息,弥漫一室。
栖梧抱臂斜倚门框,玄衣松散,熔金的眼瞳一瞬不瞬地盯着离阙研墨的素手。
骨节分明,莹白如玉,指尖沾染了点点墨渍,如同雪地落梅。
锁魂烙印深处那份专注平和的意志,如同最柔韧的丝线,缠绕着他狂躁的神经,带来一种奇异的、近乎折磨的平静。
“过来。”离阙未抬头,声音清冷。
栖梧缓步走近,足音落在光洁地面,清晰得像鼓点。他停在案前三步,目光扫过那叠宣纸,如同看着囚笼。
“握笔。”离阙将沾饱墨汁的狼毫递出,笔管温润。
栖梧熔金的眼底掠过一丝不耐,染着薄茧的、惯于握剑的手伸出,带着一种近乎亵渎的力道,猛地攥住笔管!
动作粗鲁,墨汁溅出几点,落在雪白的宣纸上,如同狰狞的污迹。
离阙冰蓝的眼眸扫过那几点墨污,又落向栖梧紧握笔管、指节用力到泛白的手。
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一丝极淡的弧度。
“笔,非剑。轻握,腕悬,力透指尖。”
离阙的声音毫无温度,指尖隔空一点,一缕冰蓝神念瞬间贯入栖梧识海!
关于握笔、运腕、行笔力道的玄奥信息,如同冰冷的溪流,强行烙印!
栖梧闷哼一声,识海微痛。他强行按捺住将笔杆捏碎的冲动,依着神念的指引,极其生疏别扭地调整握姿。
五指僵硬,如同握着烧红的烙铁。
离阙不再言语,提笔蘸墨,于另一张宣纸上落笔。
笔尖如游龙,行云流水。一个古朴遒劲的“静”字,跃然纸上。
字迹沉稳内敛,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锋芒。
“临。”离阙搁笔,冰蓝眼眸看向栖梧。
栖梧熔金的眼瞳死死盯着那个“静”字,如同看着最恶毒的嘲讽。
他心底翻涌着焚天的业火和离阙被困锁魂塔、蚀骨泉底时情动破碎的模样!
静?师尊要他静?!他猛地提笔,饱蘸浓墨,带着一股发泄般的戾气,狠狠戳向雪浪宣!
笔锋失控!浓墨瞬间在纸上晕开一大团狰狞的污迹!边缘狼藉不堪!
栖梧盯着那团墨污,熔金的眼底是暴戾的烦躁和一丝被自己笨拙点燃的怒火!他下意识就要将笔狠狠掼在纸上!
“力在指尖,不在腕臂。”
离阙冰冷的声音突兀响起。不知何时,他已无声站至栖梧身侧。
素白的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倏然覆上栖梧紧握笔杆、青筋暴起的手背!
肌肤相触的瞬间!
栖梧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电流击中!
离阙指尖冰凉细腻的触感,混合着清冽的墨香,如同最烈的毒药,狠狠灌入他狂乱的神经!
锁魂烙印深处那份因触碰而生的、极其细微的波动,更让他熔金的眼底瞬间燃起幽暗的火焰!
离阙的手掌包裹着栖梧滚烫的手背,带着一种掌控乾坤的绝对意志。
他引着栖梧僵硬的手指,极其缓慢地、用力地,将失控的笔锋从墨污中提起。动作如同在驯服一头暴戾的凶兽。
“看笔尖。”
离阙的气息拂过栖梧耳际,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非是戳穿仇敌…是…勾勒山河。”
他引着栖梧的手,笔尖悬于污迹上方,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专注,极其缓慢地、均匀地旋转笔锋,将那一团狰狞的墨污,一点点、小心翼翼地…晕染、勾勒成一座嶙峋孤峰的雏形!
栖梧被迫感受着手背上离阙冰凉指尖的按压和引导,感受着笔杆在两人交叠的手中旋转、勾勒…那触感粘稠、湿冷、滑腻…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禁锢与暧昧!
锁魂烙印深处,离阙那份全神贯注于“教导”的、近乎虔诚的专注,如同最粘稠的网,将他死死缠裹!
“呃…”栖梧喉间逸出一丝压抑的喘息,不是因书画,而是因这极致的亲密与掌控!
他熔金的眼底翻涌着巨大的恐慌和一种被彻底侵犯的暴怒。
身体却如同被无形的锁链束缚,只能任由离阙冰凉的手包裹着他滚烫的手,在那湿黏的墨迹中反复晕染、勾勒…
一座孤傲嶙峋、墨色淋漓的山峰,在两人交叠的手下渐渐成型。
虽显稚拙,却已初具筋骨。离阙缓缓松开手。冰蓝的眼眸扫过那幅墨峰,毫无波澜。
“形似三分,神无。”
“练。”
栖梧僵在原地,掌心还残留着笔杆的微凉和离阙指尖的触感。
锁魂烙印深处那份专注的意志已然抽离,留下巨大的空虚和一种被玩弄的屈辱。
他看着纸上那座孤峰,又看向离阙毫无表情的脸,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暴戾瞬间攫住了他!
“…师尊教弟子…画山…”
栖梧的声音带着扭曲的沙哑,熔金的眼瞳死死锁着离阙冰蓝的眸子。
“…可知弟子…心中…只有一座山?”
“…它冰封雪裹…高不可攀…”
他染着墨渍的手猛地抬起,滚烫的指尖虚虚点向离阙的心口!
“…弟子…只想…将它…据为己有!…哪怕…撞得粉身碎骨!”
离阙冰蓝的眼底瞬间冻结!周身温和的气息骤然化作凛冽寒渊!
那目光如同万载玄冰铸成的利刃,狠狠刺向栖梧点来的、带着墨污的指尖!
“放肆!”
栖梧如遭重击!指尖瞬间僵硬!锁魂烙印深处传来的绝对威压和冰冷的警告,如同重锤!
狂怒瞬间被灭顶的恐慌取代!
就在栖梧以为手指会被那目光冻结的刹那——
离阙冰封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他移开视线,染着墨渍的指尖,极其随意地、隔空点了点书案上那叠雪浪宣。
“临帖千遍。”
“形神兼备前,”
离阙的声音毫无波澜,却清晰地传入栖梧混乱的识海。
“…莫再妄言…移山。”
话音落,素白身影已然转身,只留下一缕清冽如冰雪混着墨香的气息。
栖梧僵立原地许久。熔金的眼瞳死死盯着案上那个离阙亲手所书的“静”字,又缓缓移向自己染着墨污、曾被离阙包裹的手。
最终,目光落在那一叠雪白的宣纸上。一丝扭曲的疯狂缓缓压倒了恐慌。
他猛地提笔!饱蘸浓墨!不再看那“静”字,而是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偏执和令人心颤的专注,狠狠落笔于雪浪宣的中央!
笔锋不再狂乱!虽依旧带着剑客的凌厉,却在一种近乎毁灭的专注下,被强行驯服!
他熔金的眼底只有笔尖游走的轨迹,心中只有一个名字在疯狂呐喊!
墨迹淋漓,力透纸背!
两个狂放不羁、带着焚天业火般执念的大字,撕裂了雪浪宣的宁静——
离阙!
最后一笔拖曳出长长的墨痕,如同泣血!
栖梧盯着那占据了大半张纸、墨迹未干的名字,如同盯住被自己强行烙印的猎物。
他染着墨污的指尖缓缓抚过“阙”字最后一笔的锋芒,舌尖舔过自己滚烫的唇,声音带着毒蛇般的缠绵和一种灭顶的满足:
“…移不了山…”
“…便…刻上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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