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阙的身影自玄冥渊海消失,下一瞬,已出现在人间界域。
他没有选择最近的城池,而是直接降临在七十二城中最为古老、灵力最为充沛,同时也承载了最多因果与信仰的——天枢城。
这座城池被誉为“仙门之源”,城墙由白玉砌成,其上刻满了历代先贤的守护阵纹,城内修士如云,凡人安居,是一片繁荣了数千年的乐土。
此刻,正值清晨,朝阳初升,给这座宏伟的城池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离阙的出现,毫无征兆。
他就那样静静地悬浮在天枢城最高的祈天塔尖之上,一袭白衣在晨风中飘荡,与下方生机勃勃的城池形成了诡异的对比。
他周身没有丝毫强大的气息外泄,甚至比一个凡人还要不起眼,但那种极致的“静”,却让方圆千里内的所有生灵,从金丹修士到懵懂孩童,都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悸,仿佛被无形的死亡阴影笼罩。
“那是……谁?”有守城的修士抬头,疑惑地看向塔尖。
下一刻,他们得到了答案。
离阙缓缓抬起了右手,五指微张,对着下方绵延百里的巨大城池,轻轻向下一按。
没有声音。
没有光效。
但以他掌心为原点,下方的一切——白玉城墙、刻满阵纹的街道、熙攘的人群、奔跑的灵兽、高耸的楼阁、甚至包括那刚刚升起的朝阳投下的光线——都开始“消失”。
不是崩塌,不是粉碎,而是如同被橡皮擦去的画作,无声无息地化为最基础的粒子,归于绝对的“无”。
一个直径超过十里的、绝对光滑、绝对黑暗的球形空洞,瞬间出现在天枢城的中心区域。
空洞边缘光滑如镜,还能看到被切断一半的房屋内部,以及那些尚未来得及反应过来、脸上还带着茫然神色的半截身躯。
死寂。
绝对的死寂持续了大约一息。
随后,无法形容的恐慌如同瘟疫般爆发开来!
“啊——!!”
“魔……魔头!是魔头!!”
“快跑!!”
“护城大阵!开启护城大阵!”
尖叫声、哭喊声、怒吼声、灵力爆发的嗡鸣声……瞬间将这座千年古城变成了绝望的炼狱。
无数道流光从城中各处冲天而起,那是修士们本能地逃窜或是试图反抗。
城中心,一道巨大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护城光幕艰难地升起,那是天枢城耗费无数资源构建的最终防线,足以抵挡渡劫期修士的全力一击。
离阙的目光甚至没有在那光幕上停留一瞬。
他依旧保持着单手下压的姿势,只是指尖微微一动。
“嗡——!”
那看似坚固的护城光幕,连十分之一刹那都没能支撑住,就如同阳光下的泡沫般无声碎裂。紧接着,更加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并非物理层面的破坏。
而是一种规则层面的“抹除”。
天空,变成了暗红色,仿佛被无尽的鲜血浸染。
大地,失去了一切色彩,变为死寂的灰白。
空气中流动的不再是灵气,而是令人窒息绝望的湮灭气息。
无数细密的、灰色的“线”,以离阙为中心,如同拥有生命的触须,瞬间蔓延至整座天枢城的每一个角落。
这些“线”无视任何物理防御、灵力护盾,它们穿透墙壁,穿透血肉,穿透灵魂!
每一个被“线”触及的生灵,无论是元婴期的长老,还是刚刚引气入体的孩童,亦或是懵懂无知的飞鸟走兽,都在瞬间僵直。
他们的身体没有出现任何伤口,但他们的眼神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彩,体内的生机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急速流逝。
他们的血肉、骨骼、神魂,乃至他们存在于世的“因果痕迹”,都被那些灰色的“线”强行抽取,化作一道道颜色各异、却都蕴含着最精纯生命本源与因果业力的流光,百川归海般向着塔尖的离阙汇聚而去!
这不是屠杀。
这是……收割!
一场冷酷到极致、高效到极致的生命收割!
离阙面无表情地悬浮在那里,任由亿万道代表着生命与因果的流光涌入他的身体。
他冰蓝色的眼眸此刻已化为一片混沌的暗红,其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没有复仇的快意,没有屠杀的兴奋,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冰冷与专注。
他的耳边,是亿万生灵临死前最后的哀嚎、诅咒、祈祷、哭泣……汇聚成的,足以让任何心智健全者瞬间疯狂的灵魂噪音。
但他听而不闻。
他的眼中,只有那高天之上,无形无质,却操纵着一切、逼死了栖梧的天道!
‘还不够……’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疯狂暴涨,渡劫期的壁垒早已被冲破,一种凌驾于此界极限之上的力量正在他体内孕育。
但,这还远远不够!要弑天,要颠覆规则,需要的力量必须是压倒性的,必须是超越想象的!
他需要更多的“燃料”!
天枢城,在短短数十息内,已彻底化为一片死地。
曾经繁华的街道空空荡荡,精美的建筑完好无损,却失去了所有生机,仿佛一座精心雕刻的鬼城。
只有无数细微的灰色尘埃,在暗红色的天空下缓缓飘落,那是生命被彻底抽取后留下的最后残渣。
离阙的身影消失了。
下一刻,他出现在了第二座城池——玉衡城的上空。
同样的场景再次上演。
单手按下,规则抹除,灰色丝线蔓延,亿万生灵化作流光被吞噬。
这一次,他甚至没有等待城池完全“死亡”,在收割进行到一半时,他的身影再次消失。
开阳城、瑶光城、天权城、流云渡、拂晓城、星枢阁、蜀山……
他的速度快得超越了时空的界限,如同一道死亡的阴影,依次掠过仙门七十二城。
每一座城的毁灭,都让他的气息变得更加恐怖,更加非人。
他周身缭绕的魔气与血煞已经浓郁到了实质,化作漆黑的魔焰在他体表燃烧,那魔焰之中,仿佛有无数痛苦扭曲的面孔在哀嚎,那是被他吞噬的生灵留下的最后印记。
他不再是人,不再仙,亦不再是简单的魔。
他是一个为了一个目标而存在的、冰冷的、高效的……毁灭机器。
‘力量……更多的力量……’
他的意识几乎被磅礴涌入的力量和无数生灵的怨念冲刷得模糊,唯有“弑天”这个核心指令,如同不灭的烙印,支撑着他继续这血腥的征途。
在毁灭天璇城时,城中有数位隐居的渡劫期老怪试图联手抵抗。他们燃烧精血,祭出本命法宝,引动天地法则,化作一道璀璨夺目的光柱,携带着毁天灭地之威,轰向离阙。
那是足以让星辰陨落的一击。
离阙甚至没有看他们一眼。
那足以撕裂苍穹的光柱,在靠近他周身百丈时,便如同泥牛入海,被那浓郁的、吞噬一切的魔气无声无息地湮灭、吸收。
那几位渡劫老怪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随即他们的身体便如同风干的沙雕,在灰色丝线的缠绕下迅速瓦解,化为精纯的能量流,汇入离阙体内。
蝼蚁的反抗,毫无意义。
第五十座城……第六十座城……
离阙的气息已经强大到让整个世界的法则都在颤抖、哀鸣。
他所过之处,空间自动扭曲崩裂,时间流速变得混乱不堪。他仿佛成了这个世界的一个“错误”,一个不该存在的“病毒”,正在强行撕裂这个世界的根基。
第七十一座城……
当离阙降临在最后一座,也是最为偏远、最为与世无争的隐元城上空时,他周身散发出的威压,已经让这片天空彻底变成了暗血色,大地开裂,岩浆奔涌,仿佛末日提前降临。
隐元城的修士和凡人,早已通过传讯玉简知晓了发生在其他城池的恐怖惨剧。他们没有逃跑,因为无处可逃。他们没有反抗,因为知道反抗无用。
他们聚集在城中心的广场上,老人抱着孩童,修士挽着凡人,所有人都抬头望着天空中那道如同魔神般的身影,眼神中充满了绝望、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认命般的平静,甚至……一丝怜悯?
离阙举起了手,暗红色的魔瞳中没有任何波动。对他来说,这里与其他七十一座城,没有任何区别。都是……燃料。
然而,就在他即将按下毁灭之手的前一刹那——
一个穿着粗布麻衣、须发皆白的老者,从人群中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他只是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却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仰起头,用尽全身力气,对着天空嘶喊道:
“仙尊!离阙仙尊——!”
老者的声音在死寂的广场上显得格外清晰。
“小老儿不知道您为何要行此……灭绝之事!”老者声音颤抖,却努力维持着镇定。
“但小老儿活了三百载,见过战乱,见过瘟疫,也见过仙魔争斗……却从未见过如您这般,冷漠至此,平静至此的……屠杀!”
“您眼中……可曾看到过我们?可曾看到过这些活生生的人?看到过他们对生的眷恋,对死的恐惧?!”
离阙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那混沌的暗红魔瞳,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看到了吗?
他看到了。
他一直都“看”得到。那些鲜活的生命,那些复杂的情感,那些交织的因果……在他的感知中,如同掌上观纹,清晰无比。
但他……不在乎了。
守护苍生的前提,是与阿梧一起。
阿梧没了,这苍生,便只是阻碍他复仇的、无意义的背景。
老者的喊声还在继续,带着哭腔:“您的力量……已经如此强大……为何……为何一定要用我们的命……来成就您的道啊?!天道不公,您便要成为另一个更残忍的天道吗?!”
‘另一个……天道?’
离阙的脑海中,仿佛有一道闪电划过。
不。
他不是要成为天道。
他是要……毁了它!
为了这个目标,任何代价,都在所不惜!
包括……成为比它更残忍的存在!
那丝细微的波动瞬间消失,离阙的魔瞳重新化为死水般的冰冷与残酷。他不再犹豫,按下的手掌,没有丝毫停滞。
灰色的丝线,如同死亡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最后一座城池,淹没了那老者的呐喊,淹没了广场上所有绝望而平静的面孔……
亿万道流光再次汇聚。
当最后一丝生命本源与因果业力被离阙吞噬,他悬浮在已然化为绝对死域的隐元城上空,缓缓闭上了眼睛。
七十二城,亿万生灵,尽数成为了他力量的祭品。
他体内积蓄的力量,已经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临界点,汹涌澎湃,几乎要将他这具早已魔化的身躯撑爆。
这股力量,混杂着无尽的生机与滔天的死气,交织着纯净的愿力与恶毒的诅咒,早已超越了此界所能容纳的极限,甚至隐隐触碰到了那传说中“飞升”之上,唯有以绝对力量才能证得的——“以力证道”的境地!
他周身燃烧的魔焰开始向内收缩、凝聚,最终在他身后,形成了一轮巨大的、缓缓旋转的暗血色光环。
那光环之中,仿佛有星辰寂灭,有世界轮回,散发着令诸神战栗的恐怖气息。
离阙猛地睁开双眼!
那双暗红色的魔瞳之中,不再有丝毫人类的情绪,只剩下纯粹的、足以斩断万古、颠覆规则的绝对力量与毁灭意志!
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空间壁垒,穿透了世界隔膜,死死锁定了那冥冥中存在的、冰冷无情的规则集合体——天道!
“现在……”
他的声音不再是人类的嗓音,而是如同亿万冤魂的嘶吼与法则崩裂的轰鸣交织在一起,响彻在已然死寂的人间界。
“该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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