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地板的冰冷透过薄薄的裙料,刺入我的膝盖和手掌,像无数根细针扎进皮肤,寒意顺着骨骼向上攀爬。
每一次挪动都伴随着肌肉的颤抖,膝盖与地面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在死寂的走廊里如同砂纸刮过神经。
我屏住呼吸,肺叶因缺氧而微微刺痛,像一只贴地滑行的壁虎,小心翼翼地绕开那处塌陷的通风口。
黑暗中,那个黑洞仿佛一只择人而噬的巨兽之口,边缘扭曲的金属像断裂的獠牙。
陈腐的铁锈与尘埃混合的腥气钻入鼻腔,带着潮湿地下室特有的霉味,令人作呕。
耳边只有自己压抑的呼吸和远处滴水的“嗒、嗒”声,每一下都像敲在心脏上。
肾上腺素在血管里狂飙,巨大的压力像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我的大脑皮层,指尖微微发麻。
就在这濒临崩溃的瞬间,金手指的数据库被意外激活——不是第一次了。
上次它在我被追捕时轻微震颤,像耳鸣般掠过意识边缘;而这一次,它如海啸般奔涌而至,尘封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
七岁,老屋,冲天的火光。
那是我生命中最漫长的一个午后。
浓烟呛得我涕泪横流,睫毛被黏成一缕一缕,视线模糊如浸水的宣纸。
炙热的空气灼烧着我的肺叶,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烧红的铁屑。
我被困在吱嘎作响的阁楼里,木板在脚下呻吟,唯一的楼梯被烈火吞噬,绝望像藤蔓一样将我死死缠绕,勒得我无法动弹。
就在我以为自己会和那些旧物一起化为灰烬时,门被一股巨力撞开,木屑四溅。
一个瘦高的少年身影逆着火光冲了进来,是他,顾昭亭。
热浪掀动他的t恤下摆,火焰在他瞳孔中跳动。
他没有丝毫犹豫,一把将我从地上抱起,用他并不宽阔的背脊为我扛起一片生的希望。
记忆里,我伏在他的背上,脸颊紧贴着他被汗水浸透的t恤,布料粗糙地摩擦着皮肤,咸涩的汗味混着焦糊的气息涌入鼻腔。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因奔跑而剧烈起伏的胸膛,每一次心跳都撞击着我的手臂,像战鼓。
冲出火海的那一刻,我们双双滚落在草地上。
草叶刺入掌心,带着清晨残留的露水凉意。
我记得姥姥扑上来时撕心裂肺的哭喊,那声音像刀子划过耳膜;记得邻居们惊魂未定的议论,话语断续如风中残叶。
后来,在医院的病床上,姥姥抚着我的头,满是心疼地说:“昭亭那孩子,为了救你,左边胳膊被掉下来的房梁砸断了,真是个好孩子……”
左臂。
所有人都这么说,包括他自己。
可现在,金手指调出的高清记忆画面,如同一帧帧慢放的电影,无比清晰地呈现在我脑海里——他背着我冲出火场,滚倒在地的那一瞬间,他用来支撑身体的是左手,而那只被鲜血染红、从短袖袖口一直蔓延到手背的,分明是他的右手。
血滴落在青草上,绽开一朵朵暗红的小花。
这个细节,像一根深埋在我记忆里的倒刺,从未被任何人触碰过,连我自己都几乎将它遗忘。
直到此刻,它才带着刺骨的寒意,破土而出,扎进我的神经。
监控室的门虚掩着,我从门缝里窥探。
冷气从门缝渗出,拂过我的脸颊,激起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
房间不大,被一排排闪烁着幽绿光芒的屏幕挤得满满当当,荧光映在金属墙壁上,泛着病态的青光。
顾昭亭不在之前的位置上,他被转移到了房间角落的一张铁制靠背椅上,双手被皮带束缚在扶手上,皮革与金属扣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他额角那根纤细的导管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根更粗的输液针,直接扎进了他的右颈侧动脉,连接着一个悬挂在高处的、颜色可疑的药液袋——液体呈暗褐色,偶尔泛出诡异的荧光绿。
药液滴落的节奏缓慢而规律,“滴、滴、滴”,像倒计时的丧钟。
他双眼紧闭,面色苍白得像一张纸,仿佛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
但我知道,他在伪装。
我的目光死死锁定在他微微起伏的胸膛上,在心里默数着他的呼吸节律。
皮肤下青色的血管隐约可见,喉结随着呼吸轻微滑动。
一次,两次……十三,十四。
不多不少,每分钟十四次。
这个频率,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小时候我们玩“躲猫猫”,他为了不被我找到,总是藏在最意想不到的角落,用这种独特的调息法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就像一块冰冷的石头。
这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秘密,一种无声的语言。
他没被控制,他在等我。
我从裙子的内层褶皱里摸出那根被我磨尖了一头的音频线,金属头冰凉刺骨,是我唯一的工具。
我匍匐到离他最近的设备柜后,膝盖压在冰冷的地面上,寒意透过布料渗入骨髓。
我用音频线的尖端,在光滑如镜的地面上,轻轻刮擦。
“嗒、嗒、嗒。”三下短促的轻响,像老鼠啃噬电线。
“嗒——嗒——嗒——”三下绵长的拖音,如风掠过空管。
这是我们童年时约定的紧急信号,摩斯电码的变种,代表“有危险,需接头”。
死寂的监控室里,这微弱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仿佛在耳道内回荡。
我看见,顾昭亭紧闭的眼睫,如蝶翼般,极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他右耳的轮廓肌,出现了一瞬不易察觉的抽搐——像被静电轻击。
暗号,对上了。
我的心脏狂跳起来,像要挣脱肋骨的囚笼,撞击着胸腔发出闷响。
我压低身体,如蛇一般无声地滑到他的椅侧,布料与地面摩擦发出几乎不可闻的“窸窣”声。
我将嘴唇凑近他的耳廓,能感受到他耳后皮肤散发出的微弱体温,用几乎听不见的气音,吐出那句在我心底盘桓了多年的疑问,也是我此刻唯一的筹码:“七岁那年,着火的老屋,你受伤的是右臂,不是左臂。”
他依旧没有睁开眼睛,身体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但就在我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的头,朝着我的方向,极其、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
那动作细微得如同幻觉,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脑中的所有迷雾!
金手指瞬间被我的情绪波动触发——这一次,我清晰地“听”到了它启动的信号:脑海中响起一声极轻微的“嗡”鸣,像是数据流冲破闸门。
海量的数据洪流奔涌而至——过去三年,本市所有社区的退伍军人档案被强制调取、筛选、比对。
顾昭亭的名字赫然在列,他的伤情报告上白纸黑字地写着:“左手手腕神经丛受损,影响精细操作,评定三级伤残。”可就在这份官方报告的下一层,一份被加密隐藏的医院数据备份影像,却给出了截然相反的证据:一张右臂的x光片和一份手术记录,手术名称是“右前臂屈肌腱重建吻合术”。
他伪造了伤情。
他用一个几乎不可能被外人察觉的、左右手的调换,欺骗了所有人。
他故意用一个足以让他从最精锐的部队退役的“伤”,来掩盖另一个因救我而留下的、同样严重的伤。
他不是偶然卷入这一切,他早就开始了布局。
从那场大火,从他决定用左臂的“伤残”换取自由身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在等待这一天。
我心头巨震,手不受控制地伸向他颈侧那根致命的输液管。
指尖刚触到那冰凉滑腻的塑料管壁,一阵清晰的脚步声伴随着交谈声,正从走廊尽头迅速逼近!
“咔、咔、咔”,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越来越近,夹杂着低沉的男声:“……药剂反应正常,等昭爷醒来,直接带他去见‘父亲’。”
来不及了!
我像被猎人惊动的野兽,一个翻滚,瞬间缩回了高大的设备机柜后方。
金属边缘刮过手臂,留下一道火辣的擦痕。
金手指的监控回放功能自动开启,刚才门外走廊上的画面在我脑中浮现——那个被称为“周医生”的白大褂,正对他的助理低声吩咐:“等昭爷醒来,直接带他去见‘父亲’。”
昭爷?
这两个字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太阳穴上,嗡鸣不止。
我猛然记起,在李聋子的工作室里,那张被揉成一团的便签纸上,用铅笔写着一行潦草的字:“泵坏了,换他的。”
我一直以为,“他”指的是顾昭亭,他们要换掉顾昭亭体内的什么“泵”。
现在我才明白,我错得有多离谱。
“换他的”,不是换“顾昭亭”的泵,而是启动“他”的身份——“昭爷”。
顾昭亭根本不是和我一样的潜入者,他是这个神秘组织早已认定的“继承人”!
他们以为他因为某次任务而失忆,所以才将他安置在这里进行“唤醒”和“观察”。
可他们不知道,所谓的失忆,不过是他借伤退役、反向渗透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环。
他一直在演戏,骗过了所有人,也包括我。
就在我思绪混乱、如坠冰窟之时,前方传来一道锐利的视线。
我从机柜的缝隙中望去,正对上顾昭亭不知何时睁开的双眼。
那双眼睛深邃如夜,没有丝毫迷茫,只有无尽的冷静和决绝。
他直直地看着我藏身的方向,嘴唇无声地开合。
我看懂了那三个字的口型。
信我。
可就在这一刻,异变陡生!
他颈侧那根透明的输液管末端,针头与皮肤连接处,猛地喷出一股暗红色的粘稠液体!
那液体在幽绿的监控光下泛出诡异的荧光,像活物般蠕动。
“嘀——嘀——”刺耳的警报声响起。
房间内所有的监控探头,像一群被唤醒的机械猎犬,齐刷刷地调转方向,红色的指示灯在我身上疯狂闪烁,映得我眼前一片血红。
他们发现我了!也是通过我,发现了顾昭亭在伪装!
我脑中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能让他一个人面对。
我咬紧牙关,抽出那根音频线,金属头在掌心留下一道压痕,准备用它的金属头去猛力敲击设备,制造短路,拉响整栋建筑的火警警报,制造更大的混乱。
然而,他比我更快。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顾昭亭用尽全身力气,挣断了手腕上的皮带束缚,皮革撕裂声刺耳。
整个人如同一只离弦的箭,用肩膀狠狠撞向墙角的总配电箱!
“轰——”
金属撞击的巨响和电火花爆裂的滋滋声混杂在一起,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眼前炸开一片白光。
下一秒,整个楼层的灯光,包括所有监控屏幕上的幽光,瞬间熄灭。
世界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纯粹的黑暗。
混乱中,我听见他压抑着剧痛的低吼声,那声音穿透黑暗,精准地传入我的耳朵:
“走!去焚化炉!那里有她真正的遗体!”
我的身体,瞬间僵住了。
黑暗将我吞噬,也将他的声音凝固在空气里。
焚化炉……她真正的遗体……
他怎么会知道,我顶替的那个“林晚照”的秘密?
这个连我自己都是通过金手指才拼凑出的、最核心的真相,他怎么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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