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鸣者号的引擎嗡鸣像一首持续的摇篮曲，与源初之律核心的螺旋纹路共振。苏晓靠在驾驶舱的舷窗边，看着双生星的蓝色弧线逐渐缩成星图上的一点。艾拉趴在控制台旁的水晶垫上，指尖追着核心投射出的光粒，光带在她身后轻轻摇晃，像条不安分的尾巴。
“第七个坐标快到了。”林恩调出全息星图，指尖点在一片星云缭绕的区域，“艾伦的记录里说这里有‘回声’，但没写具体是什么。”
卡隆的金属手掌按在导航仪上，铠甲表面的纹路随星图亮起：“探测器显示前方有强磁场干扰，星轨在这里发生过扭曲。”他顿了顿，肩甲的划痕闪过一丝微光，“像是被强行撕裂过。”
艾尔突然从后排的储物舱探出头，法杖顶端的星尘正发出细碎的噼啪声：“我的光带在发烫。”她举着法杖靠近核心，星尘突然炸开一小簇火花，“这里的频率好乱，像是有很多声音叠在一起。”
苏晓的指尖触到舷窗，冷凝水在玻璃上画出蜿蜒的轨迹。她能听见那些声音——不是舰船的引擎声，也不是星尘的噼啪声，而是无数细碎的低语，像被揉皱的乐谱，在磁场里断断续续地飘荡。
“降低航速。”她轻声说，目光穿透星云的迷雾，“慢慢靠近，别惊扰它们。”
共鸣者号的引擎声渐渐放缓，像屏住呼吸的旅人。当舰船穿过最后一层电离云时，苏晓倒吸了一口冷气——前方悬浮着一座巨大的环形建筑，金属骨架与水晶穹顶交织成复杂的网络，无数断裂的光带像蛛网般缠绕在建筑表面，折射着星云的霞光。
“是观测站。”林恩放大全息影像，建筑残骸上依稀可见磨损的铭文，“双生星的古早遗迹，锻律者与谐律者共同建造的深空观测站，三百年前就失联了。”
卡隆的探测器突然发出急促的蜂鸣：“结构完整性只剩37%，但核心区域还有能量反应。”他指向环形建筑的中心，那里有一块暗淡的水晶柱，“像是被人为切断了能量供给。”
艾拉的光带突然绷紧，指向建筑边缘的一处破损：“那里有光带！”
苏晓调整舷窗的焦距。破损的金属舱门后，果然蜷缩着几道微弱的光带，颜色黯淡得几乎与锈蚀的舱壁融为一体。它们的频率极不稳定，时而化作金属色的碎片，时而散成透明的雾霭，像是在两种形态间痛苦地挣扎。
“是分裂期被困在这里的。”林恩的声音沉了下去，“观测站失联时，有十二名锻律者和八名谐律者没能撤离。”他调出艾伦留下的加密日志，“这里记录了观测站的最后一条讯息——‘频率污染正在扩散，请求销毁核心’。”
舰船缓缓驶入观测站的环形轨道。苏晓打开外部扩音器，将核心的螺旋频率调至最柔和的波段。透明结晶在驾驶舱中央旋转，投射出一道淡金色的光带，轻轻触碰着建筑表面的断裂光带。
那些蜷缩的光带猛地一颤，像是被惊醒的困兽。其中一道突然暴涨，化作锋利的金属刃，狠狠劈向共鸣者号的光带。光带碰撞的瞬间，舰船的外壳传来一阵刺耳的刮擦声。
“它们把我们当成威胁了。”艾尔急忙用手按住法杖，星尘却不受控制地闪烁，“恐惧让频率变得极具攻击性。”
卡隆已经穿戴好铠甲，正检查腰间的能量匕首：“我去外部舱门接应，你们稳住核心频率。”他走向气闸室时，突然回头看向苏晓，“观测站的自毁程序可能还在运行，小心时间陷阱。”
苏晓点头时，余光瞥见艾拉的光带正在发光。女孩的瞳孔里映着那些挣扎的光带，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水晶垫，哼起一段不成调的旋律——那是三天前在双生星广场上，老锻律者教给孩子们的童谣。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当童谣的旋律顺着扩音器传出时，那道化作金属刃的光带突然停滞在半空，边缘开始微微颤抖。另一道光带从雾霭中凝聚出半张人脸，虽然模糊，却能看出是张年轻女孩的轮廓。
“是谐律者的安抚频率。”林恩迅速调整控制台，将艾拉的旋律与核心频率叠加，“但需要更清晰的共鸣点，单纯的安抚不够。”
苏晓的目光落在观测站中央的水晶柱上。那柱子表面刻满了与源初之律核心相似的螺旋纹路，只是颜色暗沉，像是蒙着一层厚厚的尘埃。她忽然想起卡隆说的“时间陷阱”——或许不是物理上的爆炸，而是被冻结的频率记忆。
“艾拉，试着回忆露娜首席的乐谱。”苏晓握住女孩的手，让她的指尖搭上核心水晶，“不是模仿旋律，是感受她写下那些音符时的心情。”
艾拉闭上眼睛，光带的金色渐渐加深。她想起从废墟里找到的乐谱本，纸页上露娜首席娟秀的字迹，想起扉页上那句“让声波成为桥梁，而非高墙”。当这段记忆注入核心时，共鸣者号投射的光带突然化作无数细小的光点，像飘落的星尘，温柔地覆盖在观测站表面。
金属刃般的光带慢慢收敛，重新凝聚成模糊的人形。那张半张人脸的光带向前探出，小心翼翼地触碰着金色光点，发出一阵细碎的呜咽声，像在哭泣。
“有效果了。”林恩的额头渗出细汗，核心的旋转速度正在加快，“但观测站的磁场在干扰共振，需要有人去重启中央控制台。”
苏晓看向气闸室的方向，卡隆的信号已经出现在外部监测屏上。他正沿着建筑的金属支架攀爬，铠甲与锈蚀的钢铁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像在敲打着某种古老的节奏。
“我和艾尔去中央控制室。”苏晓抓起挂在椅背上的能量手环，“林恩，你和艾拉守住核心，保持频率稳定。”
艾尔立刻站起身，法杖在掌心转了个圈：“我的星尘能照亮控制台的线路，卡隆教过我识别能量流的颜色。”她的光带扫过旁边的工具包，不小心碰落了一把金属扳手，扳手落地时发出的清脆声响，竟让观测站的水晶柱微微震动。
“声音是钥匙。”苏晓捡起扳手，突然想起凯大师的话，“锻律者用金属传递频率，谐律者用歌声引导声波，而这里的核心，需要两者同时共振。”
气闸室打开的瞬间，一股混合着铁锈与水晶腥气的冷风涌了进来。苏晓和艾尔踩着外部支架前行时，能清晰地听见脚下传来的呜咽——那是金属在磁场中被扭曲的哀鸣，与谐律者的哭腔交织在一起，形成令人心碎的和声。
卡隆已经在中央控制室的舱门外等候。他用能量匕首切开锈蚀的门锁，舱门打开的瞬间，两人都愣住了。控制室里布满了凝结的水晶簇，像冻结的浪花，将控制台包裹在中央。水晶簇的缝隙里，嵌着几道几乎透明的光带，它们的频率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却仍在执着地触碰控制台的按钮。
“是观测站的守航员。”卡隆的铠甲发出沉重的叹息，“他们把自己与控制台绑定，用最后的能量维持着磁场，阻止频率污染扩散。”
艾尔的法杖突然指向控制台上方的星图。那是一块巨大的全息投影板，此刻正闪烁着红光，上面标注着密密麻麻的坐标，其中一个红色光点正在缓慢移动，所经之处，星轨都呈现出扭曲的状态。
“母巢的原始频率。”苏晓的指尖抚过投影板边缘，那里残留着一道深深的刻痕，像是用指甲反复划过，“观测站最先发现了母巢的异常，他们试图用自己的频率去中和，却被反向侵蚀。”
她的光带与核心水晶相连，当金色光粒落在水晶簇上时，那些嵌在缝隙里的光带突然剧烈挣扎。控制台发出刺耳的警报声，红色光点的移动速度骤然加快，整个观测站开始剧烈摇晃。
“自毁程序启动了！”卡隆的铠甲突然亮起红光，他冲到控制台前，用能量匕首撬开控制面板，“需要同时输入锻律与谐律的最高权限密码！”
苏晓看向艾拉，女孩正咬着嘴唇，光带在控制台上方画出复杂的声波图谱——那是露娜首席乐谱本里最难的一段和声。林恩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金属齿轮的转动声，报出一串由数字与音符组成的密码。
当苏晓将光带按在金属密码槽，艾尔的星尘落在水晶按键上时，两种截然不同的频率在控制台中央碰撞，爆发出刺眼的光芒。水晶簇开始融化，露出下面布满划痕的操作台，那些嵌在里面的光带缓缓升起，凝聚成十二个模糊的身影。
为首的是位年长的锻律者，光带里缠绕着一把断了齿的扳手。他看着苏晓手中的源初之律核心，突然发出一阵沙哑的笑声：“三百年了……终于等到能同时承载两种频率的人。”
他的光带指向那块闪烁红光的星图：“母巢不是自然形成的，是被剥离的源初之律碎片，在宇宙尘埃里凝结出的憎恨集合体。它害怕共鸣，害怕两种频率和谐共存的声音。”
当自毁程序的倒计时停在最后一秒时，整个观测站突然安静下来。那些断裂的光带纷纷飘向共鸣者号投射的金色光带，像找到归宿的候鸟。苏晓看着它们融入光带，突然明白艾伦留下的坐标不是简单的救援清单，而是一张未完成的星图——记录着源初之律散落的每一个碎片。
“中央数据库里有备份。”年长的锻律者指向控制台下方的暗格，“我们记录了母巢的频率弱点，还有所有失联观测站的位置。”他的光带开始变得透明，却带着释然的笑意，“告诉双生星的孩子们，不用害怕不同的声音，因为差异才能谱出最动人的合奏。”
当最后一道光带融入共鸣者号的核心时，观测站的水晶穹顶突然亮起。那些锈蚀的金属支架开始重组，断裂的水晶棱镜折射出七彩的光芒，像在完成最后的谢幕。卡隆将备份数据盘插入终端，星图上的红色光点突然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闪烁的星群。
“新的坐标。”林恩的声音带着惊喜，“比艾伦记录的多了十七个，都是被母巢污染过的星区。”
返航的途中，苏晓站在气闸室门口，看着那些新生的光带在共鸣者号的货舱里游荡。年长的锻律者正用断齿扳手，教艾尔如何调整星尘的振动频率，艾拉的光带缠着一把水晶制成的小竖琴，和年轻的谐律者们哼着新编的歌谣。
卡隆将备份数据接入导航系统，星图上浮现出一条崭新的航线，像条由光带编织成的河流，通向宇宙深处。源初之律的核心在驾驶舱中央旋转，螺旋纹路里多了些新的图案——那是观测站的环形轮廓，和十二把交叉的扳手与竖琴。
“下一站是迷雾星云。”林恩的光带与苏晓的轻轻相触，在控制台上映出一片流动的星云影像，“数据库说那里有座失落的音乐厅，谐律者的祖先曾在那里储存过最纯净的声波。”
苏晓看向舷窗外，观测站正在缓缓解体，化作无数闪亮的星尘，融入周围的星云。那些曾经断裂的光带在星尘中舞蹈，形成一道金色的光轨，像是在为他们指引方向。
她忽然想起老锻律者的话，差异不是割裂的理由，而是共鸣的前提。就像此刻驾驶舱里的声音——金属扳手的敲击声，水晶琴弦的震颤声，孩子们的欢笑声，还有源初之律核心永恒的旋转声，交织在一起，顺着共鸣者号的航线，向更遥远的群星飞去。
那里，还有更多等待被倾听的回声，更多需要被唤醒的星尘，在宇宙的褶皱里，等待着成为新的旋律。而他们的旅程，才刚刚奏响第二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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