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暖意融融。
对于姜瑜的到来,莫黎和叶淮西虽然都感到意外,但因为有上回在琅轩阁的事情,两人都对姜瑜心存感激。
下人们进进出出,端茶,送点心,添炭……忙得不可开交。
莫黎端了一盘糕饼递到姜瑜面前,“这些点心都是一位朋友送的,她做得一手好糕饼,姜姑娘尝尝。”
梅香接了盘子,递给自家小姐。
姜瑜拿起一块,送一口到嘴里,连连称赞,“嗯……好吃。”
视线落到叶淮西身上,见她面色略显憔悴,只静静坐着,也不怎么动作,迟疑地问:“叶姑娘身子抱恙?”
叶淮西笑笑,“前两日不小心,受了点伤,不过好得也差不多了。”
姜瑜唏嘘。
面上是在唏嘘叶淮西受伤,心里却感慨,没想到沈砚心里的那人竟然是她?那日梅香告诉她,打听到沈砚中意的姑娘是个姓叶的仵作时,震惊之余,她
还在想着那女子究竟会是怎样的一个人。
仵作乃贱役,一个女人,抛头露面不说,整日跟腐尸烂肉为伍,怎么配得上沈砚?简直太可笑了。
“姜姑娘来找我有事?”
叶淮西的询问打断了她的思绪。
姜瑜勉强笑了笑,“听说,叶姑娘是仵作?”
“是啊。”
承认的倒是爽快,竟没有半分自惭形秽?
“姜小姐是碰到什么难解的案子了?”
“没有,没有……”姜瑜左右看了看,一个仵作,能在这京城中寸土寸金的澄安坊有座二进二出的宅子,也是稀奇。莫非又是沈砚的手笔?
莫黎在一旁看着这姜小姐左顾右盼,欲言又止,心中起疑。也许是女人的直觉,她脑中忽地一个念头闪过。
“请问姜小姐可是户部姜侍郎家的千金?”
姜瑜点头。
莫黎决定豁出去了。
“请问姜小姐可认得锦衣卫的沈砚?”
姜瑜再点头。
得了,就是她了!
莫黎扭头看一眼叶淮西:“另一条船”找上门了。
屋里安静极了,气氛微妙。
接连两个问题,加上莫黎和叶淮西的反应,姜瑜心中已有几分明了。
她喝了口茶,缓缓开口。
“想必叶姑娘已经知道我今日为何事而来了?”
叶淮西:“为了沈砚?”
姜瑜:“是,我跟沈公子……”
莫黎一个眼风扫过去:这女的好猛!这不是古代吗?女人不是要矜持,不要讲三从四德的吗?
“那是你们的事。”叶淮西一句话截住了她,“你不必跟我说。”
姜瑜一时噎住,嘴巴动了动,话出来又是另一套说辞。
“好,那我说说你。”
叶淮西从书本上抬起头,眼光瞥了过去,也就只是一眼,视线又回到书上。
“愿闻其详。”
这满不在乎的态度。
梅香刚要动,莫黎“唰”地亮出了剑,护在叶淮西身前。
姜瑜拉住梅香,看着叶淮西,“仵作乃贱役,你一个女子,既抛头露面干了这行当,就该有自知之明……”
叶淮西没有动。
“沈砚官宦世家出身,他的妻子也定是要家世背景相当的,你凭什么跟我争?”
叶淮西还是没有动。
过了半响,没听到姜瑜继续,她才缓缓抬起头。
“莫黎,送客!”
“好嘞!”
莫黎收起剑,做了个请的手势,“姜小姐,请吧。”
若不是看在上回姜瑜帮过叶淮西的份儿上,她可不会这么客气,就直接用剑架在她脖子上赶出去了。
什么仵作是贱役?什么抛投露面?
你还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呢,抛头露面来抢男人?怕不是哪根筋搭错了吧!
姜瑜愣在当场,半天没缓过来。自己说了半天,就换来对方一句“送客”?她不甘心!
“叶淮西,躲着我就能解决问题吗?”
叶淮西放下书,刚走到床边,闻言又转过脸来,“我没那心情跟你搞什么雌竞。”
姜瑜:“什么?……”
叶淮西打了个哈欠:“累不累?……”
莫黎走到门边,“姜小姐,您请回吧。我们姑娘累了,要休息。”
姜瑜的手在袖子里握成拳头,咬牙切齿,“梅香,我们走!”
……
莫黎送走姜小姐主仆,回到叶淮西身边。
刚坐下,就听到一声叹息。
“怎么了?为那姜小姐?”
叶淮西不方便翻身,背对着她说话,“也不全是,就是有点烦,怎么穿到四百年前,还是摆脱不了这些……”
莫黎从她的话中听出一丝端倪,顿时来了兴趣,“你传过来之前也碰到过这种事?有人跟你抢男人?”
“别提我的烦心事啊,我不想提……”
莫黎只得作罢,拍了拍她,“好,不提,为这些事费神不值当,你休息吧。”
脚步声渐渐远去,紧接着是关门声。
叶淮西拢了拢被子,又叹了口气。
穿到四百年前,好好查个案子不好吗?怎么又来这些耗人心神的事?她只想好好查个案子啊,然后找到回去的办法,其他的,都不想掺合。姓沈的可真会给自己找事。
姓沈的此时还在北镇抚司查看南京科考案的案卷。鼻头突然一酸,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他拢了拢身上的氅衣,起身将案头烛火拨了拨。
门外响起敲门声,是祁韶。
祁韶火急火燎地进来,手里拿着封信。
“老大,应天府尹徐大人的信,问你何时启程,那边都已按照您的吩咐处置妥当,现场严密封锁并派人看守,尸骨除了府衙的仵作验过,再未动分毫。”
“嗯,宁头儿怎么说?”
“宁头儿说,让您见机行事,若有拿不准的,派人传信。”
“给徐大人回信吧,我们后天启程,带上叶淮西。”
祁韶愣了片刻,“老大,叶姑娘还有伤……”
“还用你说?”沈砚瞪了他一眼,可这案子……没有她,我估计我也搞不定。”
这话说的……
祁韶也瞪他一眼,锦衣卫的“阎罗”也有搞不定的事?怕不是借口吧。
“我让孟观去拿了些药,到时候让莫黎随身照顾着。她身上有伤,行动不便,我们分头走,你明日就带兄弟们上路,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南京,先行勘察,我和赵晋带叶淮西她们走,乘马车,连着赶路估计要十天半月才能到。”
沈砚看一眼祁韶。
“若是徐大人问起知道怎么说吧?”
祁韶拖长声音木然念道:“沈大人还有其他事要办,要晚到个几天。”
沈砚十分满意地点点头,一挥手。
“你先下去吧。”
祁韶没有动。
沈砚侧目看他,“还有事?”
祁韶犹豫了一阵,才迟疑地开口。
“赵晋说,姜家小姐今儿去了叶宅……”
“啪!”
沈砚手里的案卷掉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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