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仿佛永无止境,又持续倾泻了整整五天。
当雨势终于从瀑布般的狂暴,减弱为持续不断的、令人心烦意乱的“哗哗”声时,“外滩壹号”小区已彻底沦为一片浑黄的汪洋。
水位稳定在了三楼窗台的高度。曾经的花园、道路、停车场悉数不见踪影,只有一些较高建筑的顶层和屋顶,如同绝望的孤岛般突出水面。水面上漂浮着各种杂物:家具、塑料瓶、腐烂的不知名物体,偶尔,还有一具肿胀发白的尸体缓缓漂过,提醒着人们这场灾难的残酷。
铁书墨所在的顶层复式,因其地势和高度,成了这片水域中最显眼、也最安全的“诺亚方舟”。而按照他命令,在中央花园原有凉亭基础上,利用收集来的门板、桌椅、泡沫箱和绳索勉强搭建起来的那个简陋平台,则成了其他幸存者唯一的立锥之地。二十来个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的男男女女,如同落汤鸡般挤在湿滑摇晃的平台上,依靠着几块勉强支起的塑料布遮挡风雨。
平台一角,阿猫穿着那身极具威慑力的暗红色血狼卫甲(虽然大部分时间他只穿关键部件以示威严),如同监工般站立。他的脚下,放着几箱从“浩南哥”老巢和零星搜寻到的、为数不多的瓶装水和压缩饼干。
铁书墨通过无人机俯瞰着这一切。他刚刚享用完一顿精致的早餐:一碗熬得米花绽开、香气扑鼻的 艇仔粥,里面满是鱼片、鱿鱼丝、炸猪皮、花生和蛋丝,口感丰富,暖心暖胃。
“是时候,建立一点‘秩序’了。”他放下粥碗,对着恭立一旁的阿猫说道。
很快,阿猫那经过铠甲头盔扩音后显得冰冷而威严的声音,在平台上空响起:
“所有人,听着!”
幸存者们如同受惊的兔子,纷纷抬起头,畏惧地看着他。
“铁先生仁慈,给你们一个活下去的机会!”阿猫按照铁书墨的指示宣布,“从今天起,实行‘贡献点’制度!”
“清理平台积水、加固绳索、打捞可用物资……所有劳动,视难易程度,可获得‘贡献点’!”
“贡献点,可以兑换食物、干净的饮水,甚至……药物!”
他踢了踢脚下的箱子。
“懒惰者,无贡献者,不得兑换!偷奸耍滑者,驱逐下水!”
“现在,开始分配任务!”
幸存者们面面相觑,随即眼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光。虽然是被强迫劳动,但这至少是一条明确的、可以换取生存物资的路!比起之前在李老八和“浩南哥”手下朝不保夕、随时可能被杀的日子,这已经算是“恩赐”了。
很快,在阿猫的指挥下,幸存者们开始笨拙而又卖力地行动起来。有人用破盆舀出平台上的积水,有人检查加固捆绑平台的绳索,还有人拿着自制的长钩,小心翼翼地打捞附近水面漂浮的、可能有用的东西。
铁书墨在顶层看着监控画面,满意地点点头。
“看,韭菜盒子们,只要给一点阳光,他们就能自己挣扎着生长。”他对自己这套“胡萝卜加大棒”的管理方式十分得意。
他并不在意这些人能捞到多少有用的东西,他要的是一种秩序,一种将他奉为唯一资源分配者的秩序。这能最大程度地避免内耗,也能让他更省心地“统治”这个小王国。
当然,他自己,则继续沉浸在美食的世界里。午餐,他准备了一份 惠灵顿牛排,酥皮金黄松脆,内部的菲力牛排鲜嫩多汁,搭配的蘑菇酱香气浓郁。
窗内是极致的美味与安逸,窗外是绝望的洪水与挣扎的求生。
铁书墨享受着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
“贡献点”制度施行的第一天,在生存欲望的驱动下,平台上的幸存者们爆发出了惊人的效率。
平台上的积水被清理干净,几个漏雨严重的地方用找到的塑料布和胶带进行了修补。绳索被重新加固,平台摇晃的幅度减小了一些。
最令人惊喜的收获来自打捞。一个以前是水产店老板的中年男人,用自制的网兜,竟然从浑浊的水里捞起了几条巴掌大的、生命力顽强的鲫鱼!虽然数量不多,但这无疑是宝贵的蛋白质来源。
另一个年轻女孩,则捞到了一个密封性很好的乐扣盒子,里面居然是一盒受潮不太严重的针线和小工具。
这些“战利品”都被统一上交到了阿猫那里。阿猫按照铁书墨事先制定的简单标准,给予了他们相应的“贡献点”。捞到鱼的水产店老板获得了5个点,捞到工具盒的女孩获得了2个点。
傍晚时分,兑换开始了。
1个贡献点可以兑换半瓶矿泉水(500ml)或一小块压缩饼干。
3个贡献点可以兑换一包方便面。
5个贡献点可以兑换一条小鲫鱼。
手握“贡献点”的幸存者,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带着一丝期盼的神情。他们小心翼翼地计算着,兑换着维系生命的最低限度物资。那个捞到鱼的中年男人,犹豫再三,用3个点兑换了一包方便面,又用2个点兑换了半瓶水,准备用那几条鱼和面饼煮一锅鱼汤,给生病的老婆和孩子补充点营养。
平台上的气氛,似乎不再像之前那样死寂和绝望。虽然依旧艰难,虽然头顶悬着铁书墨和阿猫的绝对权威,但至少,他们看到了一条可以依靠劳动活下去的路。
铁书墨在顶层,通过摄像头观察着这一切。他甚至饶有兴致地让阿猫送了一条鲫鱼上来,说是要“检验一下品质”。
当晚,他的餐桌上多了一道 清蒸鲫鱼。他挑剔地尝了一口,评论道:“水质太差,土腥味重了点,不如我小世界里的野生鲫鱼鲜美。” 随即就把剩下的倒掉了。
他并不关心这些幸存者是否能吃饱,他只关心这个“微缩社会”是否能按照他设定的规则平稳运行。这些人的劳动和希望,在他看来,不过是维持他“观察样本”活跃度的必要投入。
阿猫在汇报工作时,提到了那个捞到工具盒的女孩,说她似乎手很巧,修补塑料布和制作网兜都很利落。
铁书墨不置可否,只是吩咐:“留意一下有特殊技能的人。以后或许有用。”
夜幕降临,洪水滔滔,平台上的幸存者们蜷缩在各自简陋的栖身之所,抱着用劳动换来的微薄食物,在寒冷的雨夜中,咀嚼着这来之不易的、带着苦涩的“希望”。
而希望的赐予者,正在温暖的房间里,品尝着 马拉酒家 的 金牌红烧乳鸽,皮脆肉嫩,骨都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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