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澳岛的船坞,此刻正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十二艘在之前海战中缴获的大明福船 ,如同十二头沉默的巨兽,静静地停靠在泊位上,等待着命运的裁决。这些代表着这个时代最高造船工艺的杰作 ,在商砚辞这位现代工程师的眼中,却充满了可以改进的“缺陷”。
“蒋梦,”商砚辞对着他一手提拔起来的船队总管下令,他的声音在海风与工匠的锤打声中显得清晰而有力,“这十二艘船,我们要重新分配。”
“六艘,”他指着其中一半状态最好的福船,“原样修好,装满我们最好的瓷器、丝绸和茶叶。然后,挂上我们的旗号,继续南下,去执行郑和 未完的使命。但船员,必须全部换上我们的人。他们是我们的眼睛,是我们的钱袋,他们要去开拓那些被大明律法(海禁)所抛弃的、广阔的海外市场。”
蒋梦重重地点头。
“至于剩下的六艘……”商砚辞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如同钢铁般的光芒,“把它们,给我改成‘战舰’。”
“战舰?”蒋梦一愣,“公子,这福船本身就是战船……”
“不够。”商砚辞打断了他,展开了一卷早已绘制好的、布满了无数精密线条与古怪符号的图纸,“它太慢了,太依赖风了。我们要造的,是这片大海上前所未有的‘龙牙’。”
一场超越了这个时代的、疯狂的“魔改”,就此开始。
“第一,加固。”商砚辞指着图纸上的船体结构,“所有主龙骨、隔水舱的舱壁 、以及承重甲板,全部用我们高炉炼出的焦炭钢板进行强化。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铆接也好,包铁也罢,我要它们能硬扛这个时代任何水师的撞角!”
“第二,火力。”他指向甲板的布局,“拆除所有多余的上层建筑,将甲板拓宽三尺。我们要在这里,安装二十四门新式的‘青铜炮’。火炮的位置要重新计算,我设计的这种炮架,”他指着一个带有“炮耳”和简易后座力缓冲装置的草图,“可以极大提升射击的稳定性和射速。这,才是海战的未来。”
蒋梦和周围的老船匠们已经看得目瞪口呆。这种设计,他们闻所未闻。但真正的震撼,还在后面。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商砚辞的目光,落在了图纸的核心,那是一个极其复杂的齿轮传动结构,“动力。”
他指向船体两侧:“在这里,我们要加装这个东西——‘明轮’ 。”
“明轮?”蒋梦彻底懵了,“公子,这……这不是内河画舫上才有的东西吗?中看不中用啊,到了海上,一点风浪就得拍碎了!”
“那是他们用错了地方,也用错了动力。”商砚辞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我们不用它来当主力,我们用它来当‘王牌’。”
他开始解释他的“人力蒸汽机”方案 。
“你们看这里,”他指着福船那宽阔的、本用于装载货物的底层船舱,“我们将在这里,安装一台巨型的中央绞盘,或者说,一个由八十到一百名精壮‘轮机手’三班倒、昼夜不息推动的‘人力引擎’ 。”
“这股力量,通过这套由高碳钢打造的‘三级变速齿轮箱’ ,进行传动和扭矩放大。最后,将动力输出到船体两侧的明轮之上。”
商砚辞看着蒋梦那张因震惊而呆滞的脸,一字一顿地说道:“蒋梦,你跑过船,你告诉我,在这片大海上,最可怕的敌人是什么?”
“是……是没风。”蒋梦下意识地回答。
“没错!”商砚辞猛地一拍图纸,“是没风!是海盗的船和你一起困在无风带,你眼睁睁看着他们划着小舢板靠上来,而你这艘巨舰却动弹不得!是官府的水师在逆风时,只能龟缩在港口里!”
“而我们的‘龙牙’,”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蛊惑人心的力量,“将不再受风的束缚!当所有的船都停在海上等死时,我们的战舰,可以凭借这套‘人力引擎’,保持恒定的三节航速 。我们可以自由地选择接战的时机,自由地抢占字头,自由地……碾碎他们!”
“在绝对的机动力面前,”商砚辞缓缓收起图纸,目光扫过那些被他的话语点燃了火焰的工匠们,“这片大海上所有的旧规矩,都将由我们来重新书写。”
“这六艘船,不是用来贸易的。”他拍了拍福船那坚实的船壳,声音低沉而冷酷,“它们是‘龙牙’,是用来撕碎任何胆敢靠近这座岛屿的……帝国舰队。”
几乎在商砚辞下令改装“龙牙舰队”的同一时刻,千里之外的京城,王振的府邸,正笼罩在一片令人窒息的阴霾之中。
时已入夜。这座奢华得堪比皇子宫室的府邸,此刻却死一般的寂静。地龙烧得旺盛,将殿宇内烘烤得温暖如春,但王振,却只感到一阵阵发自骨髓的寒意。
他,王振,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卑微的灵魂,一个阴差阳错之下,窃据了这具残缺之躯、登上了权力巅峰的“无根之人” 。他比这个时代任何人都更清楚那即将到来的、名为“历史”的绞索。
土木堡 。
这个地名,像一道永不愈合的伤疤,刻在他的灵魂深处。还有四年,仅仅四年!他所拥有的一切——皇帝的宠信 、朝臣的敬畏、这泼天的富贵——都将在那场席卷一切的军事惨败中,化为乌有。而他自己,则会死在乱军之中,尸骨无存。
他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他要改命!
他原本的计划,是利用自己穿越者的身份,去“修正”历史。他派出了高远,他最精锐的锦衣卫,去南澳岛抓捕另一个“变量”——商砚辞。他以为那只是一次简单的外科手术式打击。
然而,高远,失联了。
“第六天了……”王振喃喃自语,他那双保养得宜、指甲修剪得圆润光滑的手,此刻正因焦虑而微微颤抖,“按照约定,高远 最多五天,必须有信传来……可现在,整整六天,音讯全无。”
他知道高远大概率是全死了 。那个该死的工程师商砚辞 ,那个他一直以为可以随意拿捏的“工科宅男”,竟然拥有如此强大的武力,甚至策反了朝廷的舰队。
王振心中的焦虑,瞬间转化为了刻骨的恐惧。
“变量……失控了……”他的脸色变得惨白,“商砚辞在南澳岛炼钢造船,他也在为土木堡做准备!但他……他凭什么?他一个毫无根基的匠户之子,凭什么能拉起这么大的队伍?方家?对,是方家那个小贱人(方琳琅) !”
“不行。”
“不能等了。”
他猛地从那张铺着西域地毯的软榻上站起。他那张总是挂着温和笑容、让朱祁镇 感到无比亲切的脸,此刻因为嫉妒与恐惧,而扭曲得有些狰狞。
“‘阳谋’(军事围剿)既然失败,就必须立刻启动‘阴谋’(生化武器)!”
商砚辞的工业洪流太慢了,他等不起。他要用他的“捷径”,在历史的车轮碾过自己之前,先把车轮砸碎!
“备马!”他对着门外的阴影厉声喝道,“去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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