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传到揽月轩时，云暮正对着窗外那株枯梅出神。宣旨太监尖细的嗓音在冷寂的宫苑里格外刺耳：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采女沈氏，温良敦厚，特命前往靖王府侍疾，钦此——”
秋月吓得脸色发白，连叩首接旨都忘了规矩。云暮垂眸接过明黄卷轴，指尖在“侍疾”二字上轻轻摩挲。皇帝这步棋下得狠——若治不好靖王，便是她的过错；若治好了，更坐实她身怀绝技。
靖王府早已乱作一团。才跨进朱红大门，浓烈的药味混着熏醋气息扑面而来。管事嬷嬷盯着云暮单薄的身形，毫不掩饰眼底的轻蔑：“采女请回吧，王爷病重，只怕您这身子……”
话未说完，内室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云暮拨开珠帘，只见萧衍面色潮红地倒在锦被间，胸前衣襟被扯得凌乱，那双总是带着醉意的凤眸紧闭，唇上干裂出血痕。
“都出去。”她声音不大，却让满室慌乱的下人齐齐噤声。
指尖搭上脉门的刹那，云暮瞳孔微缩。这绝非普通时疫——脉象浮紧沉数，邪热内陷心包，更棘手的是，竟暗藏“牵机”余毒发作的迹象！
“取银针来。”她解开药箱，取出婉妃留下的金针。当三寸长的毫针刺入鸠尾穴时，昏迷的萧衍突然剧烈抽搐，呕出黑红交杂的淤血。
“王爷！”楚怀瑾按剑欲上前。
“退下。”云暮头也不抬，腕间银光连闪，七枚金针封住心脉要穴。她注意到萧衍右手紧攥成拳，指缝间漏出一抹熟悉的色泽——竟是那夜她在冷宫遗失的珍珠耳坠！
为施针方便，她不得不解开病人中衣。当指尖触碰到对方滚烫的胸膛时，突然被他无意识抓住手腕。萧衍在昏迷中呓语：“母妃……别走……”
这般脆弱的模样，与平日嚣张跋扈的靖王判若两人。云暮正要抽手，却觉他掌心有什么硬物硌着自己——半块玄铁令牌的轮廓，正是听风楼暗桩汇报过的“玄甲卫”信物！
“水……”萧衍忽然睁开眼，迷离目光撞进她眼底。那瞬间的清醒锐利如刀，哪有半分昏沉？
云暮舀起汤药递到他唇边，故意手一抖，药汁泼洒在他襟前。趁擦拭时，她指尖掠过他怀中令牌，果然触到熟悉的火焰纹路——与前朝余孽的印记一模一样！
“王爷可知自己中的是‘牵机’？”她突然低声问。
萧衍瞳孔骤缩，旋即恢复混沌模样：“什么牵机……本王只要喝酒……”
装得倒像。云暮取出婉妃秘制的解毒丸，捏开他下颌强行喂药。在唇瓣相触的刹那，她清晰听见对方骤然停滞的呼吸。
夜半时分，萧衍突发高热。云暮用浸了药酒的棉布为他擦拭身体，在碰到腰间旧伤时，动作微微一顿——这分明是玄甲卫特有的“七星连珠箭”造成的伤痕！
四更梆子响时，她累极伏在榻边浅眠。朦胧间感觉有人轻轻拂过她散落的发丝，动作温柔得让她以为是梦境。
晨光熹微中，萧衍倚在枕上打量她疲惫的睡颜，目光落在她微敞的衣领处——那里若隐若现的凰形胎记，与他生母婉妃留下的画卷如出一辙。
当云暮惊醒时，正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眼眸。萧衍把玩着那枚珍珠耳坠，懒洋洋开口：
“本王的命既是沈采女救的……”
他忽然倾身逼近，将耳坠簪回她鬓间，气息拂过她耳畔：
“不如说说，你夜探冷宫那晚，究竟在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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