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二十小时的客车与火车,寇亦与路漫兮终于抵达两人的家乡——福山市。
福山市,一个刚成立地级市不久的小城市。虽然不繁华,但满满的烟火气息,让刚出站台的寇亦勾起了儿时回忆:奶奶牵着他的小手,穿梭在菜摊之间;他坐在推车之上,陪着爷爷去粮店…
“扣子,笑什么呢。”
寇亦无意识的笑声,惹来路漫兮的好奇。
“啊…没什么,咱们回…还是先去吃点早饭。”寇亦指着道对面的清真饭馆。
“这是火车站,你还要在这吃。”
“哪…咱们去哪啊。”寇亦都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没回过家乡,因此,他按照就近原则选的早餐店。
“扣子,这才半年没回来,你就不知道去哪吃早饭啦。”路漫兮抓着他的手,嘻嘻一笑,“走,让我带你去。”
寇亦乐得其所,背着包,一手与路漫兮紧紧相握,一手拉着行李箱,两人离开火车站。
没有打车,也没有坐公交车,这是寇亦要求的,因为他想看看,曾经记忆中的家乡。
由于寇亦东张西望,路漫兮也没有催促的意思,两人前行的速度,比蜗牛快点也是有限。
一个小时后,两人从饭馆出来。
“小孩儿,你打车回去吧。”
路漫兮点下头,眼含不舍,张开双臂抱住寇亦,将脸颊紧紧贴在寇亦的胸膛,感受到他的温暖。
“好啦,又不是见不着。”寇亦揉了揉她的头。
“明天你要去哪?”
“明天嘛…”寇亦仰望天空,发现满天薄云遮住太阳炽热的光芒。
“怎么啦,明天要干嘛?”路漫兮伸食指,在寇亦胸膛画圈圈。
“如果不下雨的话,我要去看看爷爷和奶奶。”寇亦声音有些低沉,仿佛受到这句话影响,刚才还笑意浓浓的他却显得情绪有点低落。
“那…”路漫兮抿了抿樱唇,脸颊突然染上一抹红色,“那我陪你去啊。”
“这个…”寇亦有些犹豫,可看见那双期望的眼眸后,他会心一笑,“那你可要早起呦。”
“嗯…我起得来。”路漫兮露出开心的笑容。
“好啦,你该回去了。”寇亦轻拍她的后背一下,不等她回应,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将行李箱放在后备箱,寇亦捏下路漫兮那青春感十足的脸蛋,“小孩儿,到家给我发个…短信。”
路漫兮满眼不舍,可还是点点头。
“行啦,上车吧。”
将路漫兮推上车,寇亦递给司机十块钱,才将车门关上。
拿到钱,司机笑着一踩油门,出租车扬长而去。
紧了紧背包,寇亦刚要离开,兜里的手机震动一下。
拿出手机,路漫兮发的短信,点开之后,就三个字[想你啦]。
寇亦摇头一笑,仨字花一毛钱,真浪费。
寇亦也回了个[想你],便将手机揣进兜,向着所谓的“家”而去。
二十多分钟后,寇亦踏入一片平房区域。路口的拆迁通告异常显眼,可寇亦也只是瞟了一眼,便拐进胡同。
一棵大柳树下,坐着一群人,叽叽喳喳的谈论动迁之事。
其中有一个胖乎乎小老头,瞪着大眼珠子,与人争执的面红耳赤,双方谁也说服不了谁,可又觉得自己观点是对的。
因此,谈论的声音,比吵架的声音还要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里在干架呢。
呵忒!
胖乎乎小老头朝没人的地方吐出一唾沫,一抬头看见寇亦的身影,他赶紧扒开人群,笑着向寇亦走来,“你小子,这是放假了。”
“大姑父,又谈论古今呢。”寇亦也笑着回应。
这个胖乎乎的小老头,就是寇亦的大姑父,一个喜欢谈天说地,吹牛打屁的善良小老头。
说是小老头,其实才五十出头而已。
“谈什么古今,我们在谈拆迁呢。”
“那行,你继续谈,我回去将包放下再去你那。”寇亦指了指身上的背包。
“行,你先回去,我也不聊了。”
大姑父说完,背着手,就往路口走。
“你又去哪?”
“卖点下酒菜,你回来了,中午陪我喝点。”
“呃…好吧,别买多。”
大姑父挥挥手,迈着八字步,目标直指路口的商店。
寇亦耸了耸肩,大姑父特别喜欢小酌一下,可被大姑强制镇压着,一年也喝不上几口。
只有家中来人,才有可能喝上两口。
来到一个木门前,掏出钥匙,寇亦将木门打开。
穿过一条不长的廊道,一个略显空旷的小院,便出现在寇亦眼前。
院子虽不大,可中央有棵粗大的樱桃树。
寇亦走向前,摸了摸树干,嘴角慢慢翘了起来。
这棵樱桃树是奶奶种下的,也算是见证了寇亦的成长。记得小时候,他最喜欢坐在树下偷吃樱桃,因为树大人小,你在树外看时,很难发现里面有人。
因此,他经常被认为找不到了。
穿过樱桃树,寇亦站在一间房屋前。
扫视一遍后,他打开房门,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钻入他鼻腔。
寇亦知道,这一定是大姑点的檀香。
开门即是厨房,左右各一个门。
推开左侧的门,寇亦走了进来,环顾四周后,他淡然一笑,还是记忆中的样子。
屋中摆设极为简单,一个衣柜一个学习桌,一个火炕与炕柜,以及墙上贴着几张罗纳尔多与龙叔的海报。
这间房屋,寇亦从小住到大。
不过,也住不了多久喽。
将背包放在学习桌上,寇亦反身来到右侧屋中。
仍然是记忆中的模样,东南角放着一张双人床,床的对面放着四个大木箱子,分两层摆放。西北角上放着电视机。
这是爷爷奶奶的房间。
可惜,已空了好久。
寇亦躺在床上,眼神空洞地盯着天花板,回忆与爷爷奶奶在一起的点滴,没过多久,他眼圈泛红,眼泪也止不住的流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寇亦听见关门声。
他赶紧坐起来,用袖子抹去脸上的泪珠。
“小亦,你回来啦。”
“啊…大姑,我刚回来。”寇亦快步来到门前。
寇亦的大姑,一个非常富态的中年妇女。
瞧出他眼睛发红,大姑没戳破,将一袋水果递给他,“都洗过了,你拿着吃吧。”
“欸。”寇亦也不客气,接过来就拿出一个苹果,直接来一口。
“行啦,你刚下车,睡一会儿吧,我中午过来招呼你吃饭。”
说完这句话,也不等寇亦回话,大姑转身就走。
“我送你…”
“不用,你赶紧睡觉吧。”
大姑关上门,没几步,就消失在寇亦视线中。
寇亦摇头一笑,大姑还是这么雷厉风行。
将袋子扔在饭桌上,寇亦拿着苹果一顿咔哧咔哧。
没一会,开门用力将果核一甩,扔到不知谁家房顶或院中。
回到屋中,寇亦开始拾掇他要带走的物品。
这片平房区域的住户,下半年基本上就全部搬走,明年开春,也会破土动工。
等这片竣工,寇亦估计都毕业了。
因为爷爷奶奶,几乎是大姑一人在照顾,所以,他们死后的房子,寇亦的父亲与叔叔没有争抢,将房子留给了大姑。
因此,这里已不再是他的家。
翻箱倒柜,将以前认为非常重要的东西,比如信件、照片等,寇亦统统火烧处理。
人都不联系,要这些东西有个屁用。
将有用的东西,比如毕业证、驾驶证一类的,统一放在纸盒中,最后扔入系统背包。
一顿拾掇,时间已来到十二点。
“小亦,吃饭啦。”
院中响起大姑的声音。
“来嘞。”寇亦回了一句,将最后要带的衣服放入行李箱,拉上拉链,他才走出门。
“大姑,我斌哥回来了吗。”
斌哥,大姑的独子,在国企上班。
“他中午很少回家吃饭,但晚上肯定回来。”
“那也行,等晚上再找他喝点。”
啪!
大姑毫不留情拍了他一巴掌,“喝什么喝,这么小的岁数少喝。”
寇亦捂着左肩,嗯了一声。
从小没妈的寇亦,大姑就如同他母亲一般,吃喝与学习,大姑没少为他操心。
因此,寇亦很少反驳大姑。
大姑家离这里很近,拐个胡同就是。
还没进屋呢,鱼香味就飘了出来。
“大姑父,你这厨艺见长啊。”
“是吗,那你就多吃点。”
“那必须的。”
在大姑略带不满的凝视下,大姑父依然给寇亦倒了杯酒。
大姑父举起杯。“小亦,咱爷俩走一个。”
“走个屁!菜还没吃就开喝,你想怎么滴。”
大姑一声河东狮吼,大姑父立马露出讨好的表情,“都是菜前酒嘛…”
“菜什么前,先吃,后喝。”大姑给寇亦夹菜,然后狠狠瞪了大姑父一眼。
大姑父呵呵一笑,放下酒杯,“听老婆子的,先吃,后喝。”
说完,他也给寇亦夹菜。
“夹你自己的得了,没看小亦碗都满了吗。”大姑略微不满。
大姑父依然呵呵一笑,却非常听话的给自己夹一筷子菜。
寇亦笑着看向两个亲人,还是熟悉的场景。
吃一口鱼肉,还是熟悉的味道。
家的味道,寇亦好久没有品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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