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那短暂而充满张力的自我介绍之后,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半透明的琥珀,将四个人——热情中带着紧张的李清妍,沉默观望、眉头微蹙的傅奕星(他比叶尘他们稍晚一步抵达,扮演着刚刚下班回家的“退休老教师”角色),冰冷审视的傅雨霏,以及平静淡然的叶尘——牢牢地封存在其中。窗外隐约传来的市井喧嚣,此刻反而衬得屋内愈发寂静,一种混合着尴尬、试探与无形对抗的寂静。
李清妍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她搓了搓手,脸上堆起过于用力的笑容,目光在女儿和叶尘之间逡巡:“那个……雨霏,叶先生他医术真的非常了得!妈这老毛病,你也知道的,多少年了,叶先生就那么……那么看了一下,现在感觉就跟从来没疼过一样!”她试图用事实拉近两人的距离,或者说,试图让女儿放下那显而易见的戒备。
傅雨霏闻言,目光从叶尘脸上移开,落在母亲身上,那眼神冷静得像是在评估一份财务报告的真实性。她没有接母亲关于病情的话茬,这种缺乏客观医学报告佐证的“感觉”,在她这里毫无说服力。她转而将视线重新投向叶尘,那目光如同手术台上的无影灯,精准、冰冷,不带有任何个人感情色彩,只剩下纯粹的信息收集与风险评估。
她需要快速给这个人定位,用她最熟悉、也最信赖的坐标体系——社会身份与职业价值。这是她应对所有陌生人的标准流程,如同给新接触的公司做背景调查。
她微微抬起下巴,那是她惯常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居高临下的姿态,红唇轻启,吐出的问题公式化得如同AI语音,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凉的质感:
“叶先生,你做什么工作的?”
这个问题,简单,直接,却蕴含着巨大的信息量。在她所处的世界里,一个人的工作定义了他的社会阶层、能力范围、资源网络乃至思维模式。是科技新贵?金融精英?律所合伙人?亦或是……某种她尚未接触过的、但至少拥有明确社会分工和价值产出的职业?她需要将这个看起来与现代社会脱节的男人,纳入她能够理解的评价框架内。
李清妍和傅奕星的心同时提了一下。他们最担心的问题来了。傅奕星甚至下意识地清了清嗓子,准备随时介入,用编造好的“年轻中医师”之类的身份打个圆场。
然而,叶尘的反应再次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也再次印证了他的“不同”。
面对傅雨霏那极具压迫感的、仿佛hR面试终极环节的提问,叶尘的脸上没有丝毫被冒犯的迹象,也没有任何试图美化或模糊自己身份的意图。他甚至没有去看傅氏夫妻那略带紧张的眼神,只是平静地回望着傅雨霏,仿佛她问的是一个如同“天气如何”般自然的问题。
他的眼神依旧清澈见底,声音平和,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坦然,给出了一个在傅雨霏听来,近乎于“无业”的回答:
“行医治病。”
四个字。简洁,质朴,没有任何前缀,没有机构名称,没有职称头衔,甚至没有“中医”或“医生”这样的职业界定。就是最本质的、剥离了一切社会附加值的核心描述——行医,治病。
这个答案,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在傅雨霏心中激起了清晰的、带着嘲讽意味的涟漪。
行医治病?
在她的认知体系里,“行医治病”是一个需要庞大体系支撑的专业行为。它关联着医学院长达数年的严格教育,关联着执业医师资格证书,关联着某家知名医院或研究机构,关联着发表的论文、获得的奖项、在专业领域内的声誉。一个没有这些背景支撑的“行医治病”,与街头那些打着“祖传秘方”、“气功治病”旗号的江湖骗子,有何本质区别?
他甚至连一个像样的包装都没有。至少,那些她母亲过去偶尔会接触到的“养生大师”,还会给自己冠上各种听起来唬人的头衔和协会身份。
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冷笑,在傅雨霏的唇角一闪而逝。果然。和她预想的一样。一个没有固定职业、没有稳定收入来源、靠着某种似是而非的“技艺”行走江湖的人。母亲竟然会被这样的人迷惑,甚至不惜设局将她骗来,这让她感到一种混合着失望和荒谬的愤怒。
她自动将“行医治病”这四个字,翻译并归类到了“无稳定职业”、“社会身份模糊”、“潜在风险高”的范畴。在她那套精确、高效,甚至有些冷酷的价值评估体系里,叶尘的得分,已经跌破了警戒线。
她没有立刻反驳或质疑,那不符合她的身份和教养。她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那姿态仿佛在说“了解了”,但眼神中的冰冷却更加浓郁,那是一种“已归类,无进一步交流价值”的冷漠。
“哦?”她发出了一个单音节词,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不置可否的意味,“这么说,叶先生是自由职业者?”
她换了一个更现代、但也更模糊的词汇,试图做最后的确认,或者说是给予对方一个挽回形象的机会——如果他能说出某个具体的中医馆、理疗中心,哪怕是个体经营,也勉强算是有个“单位”。
叶尘似乎并未理解她话语中那细微的试探与分类意图,或者说,他理解了,但并不在意。他依旧按照自己的认知来回答,语气依旧平淡:
“师父命我下山,红尘炼心,随缘治病。并无固定执业之所。”
“红尘炼心”,“随缘治病”,“无固定执业之所”。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彻底坐实了傅雨霏的判断。这完全就是一套脱离现实社会运行规则的、充满玄学色彩的说辞。与那些声称“云游四海”、“度化有缘人”的僧道之流,何其相似!
她甚至懒得再去追问他的师承来历——那无疑是给对方一个编造故事的机会。在她看来,这场对话已经没有必要再进行下去了。一个连基本社会身份都无法明确、靠着虚无缥缈的“缘分”和“医术”行走的人,根本不具备任何与她,乃至与傅家,产生深入交集的基础。
她不再看叶尘,转而将目光投向母亲李清妍,那眼神明确地传递着一个信息:看,这就是您所谓的“不一样”的人?一个连工作都没有的“江湖游医”?
李清妍接收到了女儿眼神中的冰冷与质问,心中焦急万分,却又无法在此刻明说。她只能强笑着打圆场:“那个……叶先生是高人,行事自然与我们俗人不同。雨霏,你别用你那套标准来衡量叶先生……”
傅雨霏直接打断了母亲的话,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清冷与疏离:“妈,既然您身体已经无碍,叶先生也看过了,时间不早,我就不多打扰了。公司还有事,我先回去。”
她甚至没有给李清妍再开口的机会,对着叶尘的方向,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算是维持了最后的礼节,然后转身,毫不犹豫地朝着门口走去。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再次在安静的客厅里响起,比来时更加急促、冰冷,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想要立刻逃离此地的决绝。
“行医治病”这四个字,如同一道无形的鸿沟,将两个世界的人,清晰地划分开来。在傅雨霏的价值地图上,叶尘已经被彻底标记为“无关人员”,这场荒诞的会面,在她心中,已经提前画上了句号。而叶尘,自始至终平静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清澈的眼眸中,依旧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刚才那场充满机锋的对话,只是一阵微风吹过山岗,了无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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