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雨霏筑起的那道冰墙,在无声中矗立了数日。她将自己埋首于浩瀚的文件与数据之中,用高强度的工作填满每一分空隙,试图以此麻痹那纷乱如麻的心绪。她刻意回避着与叶尘的任何非必要接触,晚餐时沉默得像一尊精致的雕像,饭后便迅速隐入书房,直到深夜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卧室。公寓里弥漫着一种低气压的沉寂,连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而难以流动。
然而,她所有刻意维持的疏离与平静,在一个普通的傍晚,被叶尘一句直白到近乎莽撞的关心,轻而易举地击碎了。
那天,她因为一个跨国项目的棘手问题,心情比往日更加烦闷。谈判陷入僵局,对方代表狡猾难缠,让她耗费了大量心神却进展甚微。回到公寓时,她甚至忘了维持那副冷淡的面具,眉宇间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与挥之不去的郁结。
叶尘正站在流理台前,处理着几株新采的草药。听到开门声,他回过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的时间,比往常略长了几秒。
傅雨霏下意识地想避开他的视线,如同前几日一样,径直走向卧室。
“你近日气色不佳,眉宇间郁结之气深重。”
叶尘的声音平静地响起,不高,却像一颗石子,精准地投入了她心湖最深处,打破了连日来的死寂。
傅雨霏的脚步猛地顿住,背影有瞬间的僵硬。她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地……点破。没有迂回,没有试探,甚至没有顾及她这几日刻意营造的冷漠氛围。
她缓缓转过身,对上他那双清澈依旧,此刻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关切与审视的眼眸。那目光像一面镜子,清晰地照出了她试图隐藏的所有焦躁与不安。
“肝主疏泄,调畅气机。郁怒不解,或思虑过度,皆可伤肝,致肝气郁结。”叶尘放下手中的草药,一边用旁边备好的干净布巾擦拭手指,一边向她走来,语气平稳得像是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医理,“其症多见胸胁胀痛,善太息,情绪抑郁或急躁易怒,女子或兼有月经不调。你近日,是否常感胸闷,喉间似有物阻,入夜难寐,即便入睡亦多梦纷纭?”
他的每一句描述,都像一把精准的钥匙,开启了她身体近期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不适——是的,她确实感觉胸口发闷,仿佛堵着一团棉花;确实会在无人时忍不住深深叹气;确实夜不能寐,即使睡着也梦境杂乱,醒来后更加疲惫。
她怔怔地看着他,忘了反驳,忘了维持冷淡。在他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眸前,所有的伪装都显得如此徒劳和可笑。
叶尘走到她面前,并未靠得太近,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但那份专注的态度,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
“此乃肝郁化火,上扰心神之象。长此以往,非但耗伤阴血,更易引发他疾。”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带着医者见到病人不爱惜身体时特有的、严肃的忧虑,“我为你备一味疏肝解郁的汤药,方中以柴胡为君,疏肝解郁,透解少阳之邪;佐以白芍养血柔肝,缓急止痛;茯苓、白术健脾宁心,以御肝木乘土;另添薄荷少许,助柴胡疏泄条达,兼清头目。此方意在调畅气机,清解郁热,安抚心神。”
他说着,也不等傅雨霏回应,便转身走向厨房一角那个专门用来煎药的小陶炉旁,熟练地生火,加水,然后将早已配伍好的药材一样样放入陶罐中。他的动作流畅而沉稳,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律感,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傅雨霏站在原地,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有一股暖流,不受控制地从冰封的心底涌出,试图融化那些由猜疑和不安冻结成的坚冰。他注意到了,他不仅注意到了她刻意隐藏的情绪,甚至精准地判断出了她身体上的不适,并且……毫不犹豫地采取了行动。
这种直接、纯粹、不带任何附加条件的关心,像一道强光,刺得她几乎睁不开眼。这与她所熟悉的那个世界里的关心截然不同——那里的关心往往伴随着算计、交换或目的。而叶尘的关心,简单得只剩下“你需要,我便给予”。
然而,与这股暖流同时升起的,是一股更强烈的恐慌与自我怀疑。他为什么能如此轻易地看穿她?是因为他医术通神,还是因为他……真的如陈丽珺所说,心思深沉到了可怕的地步,早已将她的所有反应都算计在内?他此刻的关心,是发自内心的医者仁心,还是另一种更高明的、旨在瓦解她心防的手段?
这两种念头在她脑中激烈厮杀,让她刚刚有所松动的心防,瞬间又布满了裂痕。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想拒绝,想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可最终,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里,化作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带着颤抖的叹息。
她终究……还是没有勇气去直面那个答案。
药香开始在小厨房里弥漫开来,带着柴胡特有的清苦气和薄荷的清凉。叶尘专注地看着陶罐下跳跃的火苗,偶尔用竹筷轻轻搅动一下罐内的药材。昏黄的灯光勾勒出他侧脸柔和的线条,此刻的他,看起来只是一个心无旁骛、只想治好眼前“病人”的医者。
傅雨霏默默地走到客厅的沙发坐下,没有回书房,也没有再刻意避开。她只是抱着一个靠枕,蜷缩在沙发的一角,目光复杂地追随着厨房里那个忙碌的身影。
时间在苦涩的药香中缓缓流淌。她心中的冰墙在药气的氤氲下,似乎正在一点点地消融,却又因为那份根深蒂固的疑虑,而不断重新冻结。
当叶尘将一碗色泽深褐、散发着浓郁药味的汤药端到她面前时,她看着碗中那映着自己迷茫面容的液面,犹豫了。
“趁热服下,效果最佳。”叶尘将碗递近了些,声音平和,听不出任何催促或期待。
傅雨霏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睛。那里依旧清澈,映着灯光,也映着她此刻挣扎不定的模样。她仿佛能从那片清澈中,看到两个自己——一个渴望信任与靠近,一个恐惧欺骗与伤害。
最终,她伸出手,接过了那只温热的药碗。指尖传来的温度,烫得她心尖一颤。
她闭上眼,如同赴死般,将碗沿凑到唇边,将那苦涩无比的汤汁,一口一口,缓慢而坚定地咽了下去。
药汁极苦,从舌尖一直蔓延到心底。
但这苦味之中,似乎又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属于他的那份直求关心的……回甘。
叶尘看着她喝完,接过空碗,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身去清洗。
傅雨霏靠在沙发上,感受着那苦涩的药力在体内缓缓化开,胸口的滞闷感似乎真的松动了一丝。她望着天花板,眼中是一片茫然的水光。
他的关心,像一剂药性猛烈的方子,直击病灶,让她无所遁形。而这剂药,最终是会治愈她内心的郁结,还是会产生她无法预料的、更深的副作用?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精心构筑的防线,在他这记毫无花哨的“直球”面前,已然摇摇欲坠。而她那颗在猜疑与渴望间摇摆不定的心,此刻,正被那浓郁的药香和这份突如其来的关心,搅得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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