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半,一辆线条流畅的黑色迈巴赫,准时地滑停在了瓷心斋略显斑驳的门口。
这反差感,引得隔壁修表的老王都探出了脑袋。
车门无声打开,下来的还是那位干练的助理。 “许师傅,王先生,请。”
王天河听了劝,穿了件纯黑t恤,只是胸口那巨大的、闪闪发光的金属鹰头logo还是出卖了他躁动的内心。
许心依旧是那副懒散样子,只是换了件稍显整洁的浅灰色亚麻衬衫,跟着上了车。
车子驶出喧闹的市区,一路往西,窗外的景色逐渐由繁华变为静谧,最终驶入一片绿树掩映的郊区。
穿过几道戒备森严的岗哨,最终在一座外观低调但细节处处考究的中式别墅前停下。
刘世轩果然已经站在门口等候了。
他今天穿了身更显随意的中式绸衫,笑容和煦,但眼神里透着些许不易察觉的期待。
“许师傅,天河,欢迎欢迎!”他快步迎上,与两人握手,“一路辛苦。”
“刘总太客气了,这地方才叫真讲究。”王天河抢先回答,眼睛已经不够用了,四处乱瞟。
寒暄几句,刘世轩引着二人往里走。
入门处的安检比机场还严格,专业安保人员面无表情地用探测器扫过全身,连王天河那夸张的金属鹰头都被重点照顾了一下。
“规矩多了点,许师傅别见怪,主要是今晚的东西都比较特殊,主人家求个稳妥。”刘世轩低声解释。
许心点点头,表示理解,心里对这私拍会的规格又高看了几分。
穿过几重回廊,刘世轩边走边低声介绍
“今晚的拍品不多,但件件都是精品,吸引了不少真正的藏家。”
“我自己呢,主要看中三件:一件雍正粉彩过枝玉兰牡丹图盘,画工极精;一件明永乐青花缠枝莲纹压手杯,手感一流;还有一幅黄公望风格的山水立轴,气息很足。到时候,还得劳烦许师傅多帮我费心掌掌眼。”
“刘总放心,既然来了,自然尽力。”许心应道,心里却琢磨,这刘世轩胃口不小,盯上的都是硬货。
“今晚的主办方很神秘,我也不太清楚来路,但能量很大。拍卖主持人是赵孟卿老先生”
说话间,三人已进入内室。
许心虽有所准备,踏入大厅的瞬间,瞳孔也是微微一动。
厅内灯火通明,布置典雅,柔和的射灯精准地打在每一件展品上。
触目所及,琳琅满目:温润剔透的玉器、墨彩酣畅的书画、金光熠熠的礼器、精巧绝伦的杂项,以及占据了半壁江山的各色瓷器……
初略一扫,几乎每一件都散发着“我是精品”的气场。
王天河直接倒抽一口凉气,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缸杯,下意识地就往许心身边缩了缩,小声哔哔
“我滴个亲娘……心哥,这……这怕不是把故宫地库搬来了吧?”
刘世轩见状,笑了笑,正想再介绍两句,却被一位迎面走来的朋友拦住寒暄。
他歉意地对许心点点头,示意他们先随意看看。
许心乐得清静,对王天河使了个“稳住别慌”的眼色,便背着手,看似随意地开始踱步观摩。
他先走到那件刘世轩提到的“雍正粉彩过枝玉兰牡丹图盘”前。
灯光下,盘子釉面洁白莹润,画工精细无比,花瓣层层渲染,过渡自然,枝叶翻转婀娜,确实是高手所为。
许心微微俯身,鼻子在距离盘子半尺处轻轻嗅了嗅。
没有那股子新瓷的“火气”或者化学试剂的味道。
他目光下移,看向底足的露胎处,胎质细腻,修足规矩,款识“大清雍正年制”写得工整有力。
“有点意思……”许心低声自语,眉头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
太工整了,工整得像是教科书印出来的,反而少了点雍正官窑那种在规矩里透着的一丝灵秀和不羁。
他不动声色地挪开步子,走向旁边那件“明永乐青花压手杯”。
器型沉稳,青花发色浓艳,苏麻离青的铁锈斑深入胎骨,分布自然,手感沉甸甸的,压手感十足。
许心用手指虚虚环握了一下,感受着杯身的弧度。
然后,他借着调整角度,极快地用指甲在杯身下方无釉的底足边缘,极其轻微地刮了一下。
触感……略有一点“滑”,那种经过人工细致打磨抛光后才有的“滑”,而非自然磨损和氧化形成的温润的“润”。
他心里咯噔一下,但面上毫无波澜,继续踱步。
目光扫过一幅“宋人佚名山水”,绢色古旧,笔墨苍劲
一件“商周青铜觚”,绿锈斑驳,层次丰富
一对“和田白玉龙凤佩”,玉质温润,雕工古拙……
初看,无一不是开门到代的珍品,足以让任何藏家热血沸腾。
然而,随着许心越看越细,他后背渐渐渗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凉意。
问题就出在“太完美”上。
那幅“宋画”,绢丝经纬的韧性感略欠,墨色沉则沉矣,却少了几分真正千年岁月才能孕育出的那种“吃”进纤维深处的浑厚。
那件“青铜觚”,锈色分布过于“有章法”,仿佛精心设计过的舞台效果,少了些地下埋藏应有的随机和混沌。
那对“龙凤佩”,玉质是好了,但刀工在转折处过于圆滑流畅,隐约透出一丝现代电动工具的“利落”,少了点古砣工特有的那种顿挫和古拙感。
这些东西,单拿出一件,都足以唬人,甚至是高段位的专家。
但它们集中出现,并且都朝着“完美无缺”的方向努力时,就形成了一种微妙的、令人不安的“场”。
这是一个极其高明的局。
制作者绝对是超一流的顶尖高手,深谙各门类古玩的鉴定要点,并且能精准地复现出来,甚至刻意做出一些“恰到好处”的瑕疵。
但它们骗不过一种感觉——那种真正历经数百上千年,在时光长河里自然沉淀下来的、独一无二的“气”。
这种东西,无法量化,无法言传,只能靠无数真品上手养出来的直觉去捕捉。
许心感觉自己的心跳微微加速,不是因为兴奋,而是因为一种遇到顶尖对手时的警惕。
他目光扫过厅内那二十多位或沉思、或交谈、或专注看货的客人。
他们衣着考究,气度不凡,显然都是非富即贵的藏界大佬。
但此刻,在许心眼里,他们像是误入精密陷阱的猎物,而布下这陷阱的人,正隐藏在某个角落,静静地等待着收获。
王天河凑过来,激动得声音发颤:“心哥……发,发财了这回!你看中哪个了?咱要不要也……”
许心瞥了他一眼,眼神复杂,轻轻吐出三个字: “再看看。”
就在这时,内厅一侧的门打开了,一位精神矍铄、穿着中式长衫的老者走了出来,正是那位着名的拍卖师赵孟卿先生。
他目光如电,扫视全场,厅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拍卖,似乎即将开始。
许心深吸一口气,将目光投向刘世轩方才看中的那幅“黄公望风格”的山水立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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