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祭天之日,只剩三天。
京城的大街小巷,一如往常般喧嚣,贩夫走卒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
只有那些终日游荡在坊间的锦衣卫缇骑,比往日多了数倍,眼神也更加警惕。
夜色深沉,武清侯府邸内,灯火通明,却听不见一丝乐声。
最后的串联,已经完成。
“侯爷,都点验清楚了!”
都督张軏满面红光,声音因兴奋而微微发颤。
“京营旧部,忠于太上皇的弟兄,共计两千九百人!已经全部打点妥当!”
另一名勋贵,成国公朱仪,也抚着胡须,得意地补充道。
“各家府上凑出来的家丁、护院,还有那些甘愿为侯爷效死的江湖好手,也有两千一百余人!总兵力,足足五千!”
五千!
这个数字,让在座的所有勋贵,都露出了贪婪而狂热的笑容。
石亨端坐主位,目光扫过众人,那张阴沉的脸上,也终于浮现出一抹胜券在握的狰狞。
“五千人,足够了。”
他冷笑着开口。
“那病秧子皇帝远在天坛,身边最多带一千仪仗。城中守军,群龙无首,那些新兵蛋子,更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十五日夜里,我们大事一成,京城便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侯爷英明!”
众人齐声吹捧。
“侯爷,那事成之后,这内阁首辅的位置……”一名侯爵搓着手,试探着问道。
石亨大手一挥,豪气干云。
“放心!待迎回太上皇,我为首功,自当入主内阁!在座的各位,人人有份!兵部尚书、五军都督府,还有那新设的清田司,都由我们自己人来坐!”
“到那时,整个大明,就是你我的天下!”
厅堂内,瞬间爆发出阵阵淫笑与欢呼。
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泼天的富贵,看到了自己封妻荫子,权倾朝野的美梦。
他们不知道,就在他们瓜分着一场尚未开始的盛宴时,他们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通过无数双眼睛和耳朵,汇总成一份份密报,摆在了朱祁钰的案头。
京郊,西山大营。
秋风萧瑟,卷起漫天黄沙,训练场上却是一片火热。
朱祁钰一身玄色常服,站在高高的点将台上,罗通按刀侍立在侧。
台下,是两个整齐的巨大方阵。
左边,是五千名身穿黑色劲装,手持新式火枪的神机营士兵。
右边,是三千名披着漆黑重甲,跨坐高大战马的玄甲铁骑。
他们的铠甲不再是京营那些花里胡哨的样子,而是通体漆黑,只在胸口处有一个小小的、用朱砂漆成的“景”字。
冰冷,肃杀,不带一丝多余的装饰。
“陛下,新军已整备完毕。”
罗通的声音里,压抑着巨大的激动。
“请陛下检阅!”
朱祁钰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头。
罗通深吸一口气,猛地抽出腰间战刀,向前一指。
“神机营!预备!”
“咔!”
五千名士兵,动作整齐划一,几乎在同一瞬间,将手中那比寻常火铳长了近半尺的神机铳,抵在肩头。
“第一排!射击!”
“砰!砰!砰!”
爆豆般的枪声,连成一片震耳欲聋的轰鸣。
白色的硝烟瞬间弥漫开来,呛人的硫磺味扑鼻而至。
在第一排士兵蹲下装填的瞬间,第二排士兵已经上前一步,举枪,瞄准。
“第二排!射击!”
“砰砰砰!”
又是一阵轰鸣。
紧接着,是第三排。
密集的铅弹,如同狂风暴雨,泼洒向百步之外的重甲靶子。
那用三层牛皮和铁片包裹的靶子,在弹雨中剧烈地颤抖,被撕开一个个狰狞的破洞,木屑横飞。
三轮齐射,只用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
当硝烟散去,那些靶子已经变得千疮百孔,没有一具完好。
点将台下,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闻所未闻的战法,和那恐怖的破坏力,惊得目瞪口呆。
罗通的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
“陛下!这就是您传授的三段击!有此神军,何愁北虏不灭!”
朱祁钰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这支用后世理念与超越时代的装备武装起来的军队,才是他真正的底气。
是他准备用来粉碎一切阴谋,荡涤所有污秽的,最锋利的刀。
他从袖中取出一枚纯铜铸造的虎符,递给罗通。
“罗通。”
“末将在!”
“这枚虎符,便是朕的旨意。”
朱祁钰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冰冷的重量。
“十四日夜间,你亲率神机营与玄甲铁骑,化整为零,秘密入城,埋伏待命。”
“十五日凌晨,听朕的炮声为号。”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无比。
“朕要你,将所有叛逆,就地格杀,一个不留!”
罗通双手接过那沉甸甸的虎符,单膝跪地,将额头重重地贴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的声音,因极致的亢奋而颤抖。
“末将遵旨!”
“愿为陛下,死战!”
夜,更深了。
御书房内,朱祁钰秘密召见了于谦。
没有多余的寒暄,朱祁钰将一份名单,和一道早已写好的密令,推到于谦面前。
“于爱卿。”
“臣在。”
“十五日当晚,你坐镇兵部,调动五城兵马司,彻底封锁京师九门。”
于谦的目光,落在那份名单上。
上面用朱笔,密密麻麻写着数十个名字。
为首的,正是石亨、朱仪、张軏。
后面,跟着一长串他熟悉或陌生的公、侯、伯、都督、指挥使。
每一个名字背后,都代表着一个显赫的家族。
于谦的心,沉了下去。
他知道,这上面每一个名字的消失,都意味着一场血雨腥风。
“名单上的这些人,若有任何异动,或其府邸有兵马集结……”
朱祁钰看着于谦,声音平静得可怕。
“不必奏报,不必请示。”
“格杀勿论。”
于谦缓缓抬起头,他看着皇帝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那里面,没有愤怒,没有犹豫,只有一片如万年玄冰般的冷静。
他明白了。
皇帝这是要毕其功于一役。
他默默地收起名单和密令,揣入怀中,如同揣着一份万钧的重担。
他整理衣冠,对着朱祁钰,行了一个无比郑重的大礼。
“臣,领旨。”
于谦退下后,朱祁钰独自一人,走到墙边那副巨大的京城舆图前。
他拿起一枚枚代表着不同军队的黑色小旗。
一枚,插在西山大营。
一枚,插在兵部衙门。
一枚枚,插在东华门、朝阳门、崇文门……
最后,他拿起一枚最大的、代表着叛军的白色旗子,犹豫了一下,将它重重地插在了南宫的位置。
整张舆图,瞬间形成了一个巨大而精密的包围网。
所有的棋子,都已各就各位。
所有的猎犬,都已悄然潜伏。
这张为大明立国近百年来的沉疴腐肉所编织的大网,终于,到了该收起的时候。
朱祁钰看着那枚代表着猎物的白旗,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皇兄。”
他轻声自语。
“这出戏,该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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