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南方联盟最高军事会议。
帅帐之内，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炭火在铜盆中发出轻微的爆裂声，是这死寂中唯一的声音。
曹操端坐主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眼神深邃如渊，看不出喜怒。
他的左手边，是荆州水师都督蔡瑁，代表刘表出席。那张肥胖的脸上挂着愁苦，一双小眼睛里却精光乱窜，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右手边，则是江东的使者，周瑜。他一身白衣，儒雅俊秀，与这帐中的肃杀之气格格不入。他只是静静地坐着，眼观鼻，鼻观心，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沉默，是此刻最锋利的刀。
终于，蔡瑁坐不住了。
他肥硕的身躯挪动了一下，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打破了僵局。
“曹公啊！”
他一开口，声音便带上了哭腔，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您可要为我们荆州做主啊！自从那《禁绝北货令》一下，我荆州境内物价飞涨，民怨沸腾！官仓里更是跑得进老鼠，前线将士的粮饷都快发不出来了！”
他一边说，一边用袖子擦拭着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
“再这么下去，不等李贼打过来，我们自己就要先乱了！”
这番话，明着是诉苦，暗地里却把矛头直指曹操。
「当初是你力主禁绝，如今出了乱子，这锅你得背！」
曹操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心中却是一声冷笑。
他还没开口，周瑜却忽然抬起了眼皮，淡淡地瞥了蔡瑁一眼。
“蔡将军此言差矣。”
周瑜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据我所知，荆州官仓虽空，但某些府上的私库，恐怕比江陵的城墙还要厚实吧？”
蔡瑁脸上的悲戚之色瞬间僵住。
曹操的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他猛地一拍案几！
“说得好！”
曹操的声音如同炸雷，他死死地盯着蔡瑁，眼神锐利如刀。
“府库空虚？我怎么听说，蔡将军府上的走私船队，晚上比白天的渔船还要多！”
“你强征士族家产，中饱私囊，搞得荆州上下离心离德！如今倒有脸在这里向我哭诉？”
“蔡瑁！你当我是三岁孩童吗！”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一记记耳光，狠狠扇在蔡瑁的脸上。
他那张肥脸涨成了猪肝色，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帐内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就在这时，周瑜再次开口了。
他站起身，对着曹操和蔡瑁各行了一礼，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二位，今日瑜前来，非为争论往日之过。”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提高。
“乃是为传达我家主公之令！”
“江东经济已近崩溃，坐守无异于等死！我家主公孙策，已决意倾全军之力，即刻出兵，攻伐江夏！”
这个消息，像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巨浪！
蔡瑁第一个跳了起来，失声叫道：“什么？！”
“攻打江夏？孙将军为何不与我等商议！”
他的脸上写满了惊慌和愤怒。
江夏是荆州的门户，孙策说打就打，这是要趁火打劫，顺势夺了荆州的地盘！
「好个江东小霸王，狼子野心！」
周瑜仿佛没看到他那副急跳墙的模样，只是平静地继续说道：
“此战，为的是打破李贼的经济封锁，为的是扭转整个战局！此乃联盟存亡之战，非江东一家之事！”
他的目光转向蔡瑁，带着一丝逼人的寒意。
“我家主公有令，请荆州方面即刻出兵，从陆路予以策应！若有延误，便是与我江东为敌！”
这是最后通牒！
“你！”
蔡瑁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周瑜，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求助似的看向曹操，希望这位盟主能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然而，曹操的反应，却让他如坠冰窟。
“好！”
曹操霍然起身，脸上非但没有怒意，反而充满了赞许！
他大步走到周瑜面前，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孙郎有此雄心，真乃霸王之风！我曹某人，佩服！”
他转过身，目光如电，扫向目瞪口呆的蔡瑁。
“蔡将军，你都听到了？孙将军此举，乃是为了我等联盟大局！此时此刻，正是我等同仇敌忾，共赴国难之时！”
“荆州方面，必须出兵！而且要倾力配合！”
曹操的话，掷地有声，不容置疑。
蔡瑁彻底傻眼了。
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曹操会支持孙策这个疯狂的决定。
他哪里知道，曹操等的就是这一刻！
李峥的经济战，让曹操束手无策。孙策的焦躁，却给了他一个梦寐以求的机会！
一个让盟友去当炮灰，消耗李峥实力，自己坐收渔利的机会！
孙策想打？
好啊！
我不仅支持你打，我还要帮你摇旗呐喊，把所有人都绑上你的战车！
「就让江东的虎，和李峥的狼，在江夏这片泥潭里，狠狠地咬上一架吧！」
「你们咬得越凶，我便越高枕无忧！」
曹操心中冷笑，脸上却是一片大义凛然。
他拉着还在发愣的蔡瑁，走到了巨大的军事地图前。
“来！”
他的手指，重重地落在了江夏的位置。
“公瑾，你且说说，孙将军的作战方略！”
周瑜深深地看了曹操一眼，他从这个男人的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如同狐狸般的狡诈。
但他没有选择。
他只能将孙策那套简单粗暴的作战计划，和盘托出。
听完之后，曹操抚掌大笑。
“好！好一个雷霆万钧之势！”
他拿起代表兵力的红色令旗，毫不犹豫地插在了江夏城下最危险的主攻方向。
“江东子弟，冠绝天下！这主攻之任，非孙将军莫属！”
他又拿起另一面令旗，插在了侧翼的一处偏僻位置。
“我军与荆州军，便在此处为孙将军摇旗呐喊，以为策应！”
他话说得漂亮，将最艰难、最危险的攻坚任务，“理所当然”地交给了孙策。
而他自己，则带着荆州军，躲在最安全的地方“策应”。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蔡瑁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无话可说。
反对？
那就是怯战，是破坏联盟。
同意？
那就是眼睁睁看着孙策的势力，插入荆州的腹地。
无论怎么选，都是输。
他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周瑜看着地图上那两面相距甚远的令旗，心中一片冰凉。
他知道，这场所谓的联合作战，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和算计。
一个从根子上就烂掉了的联盟，就这样，在曹操的操纵和孙策的意气用事之下，诡异地达成了一致。
他们“团结”地，开始了最后的军事冒险。
只是，他们最大的敌人，不是江夏城头上的李峥部众。
而是彼此。
* * *
就在南方联盟调兵遣将，杀气腾腾之际。
数千里之外的许都，人民城，却是一片截然不同的景象。
李峥刚刚否决了军部关于增兵江夏前线的提议。
他甚至没有多看一眼南方的军情报告。
他召集了共和国政务院所有核心高官，站在巨大的会议厅中央。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他身上。
李峥看着众人，脸上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诸位。”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足以改变世界的力量。
“今日，我将正式公布一份文件。”
“一份，关乎共和国未来百年国运的，根本大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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