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
许都政务院的办公厅内，灯火依旧通明。
红娘子一身夜行劲装，悄无声息地站在书案前，神情凝重。
在她的面前，李峥正平静地翻阅着一份文件。
文件封皮上，仅有“蜂巢”二字，以及一个触目惊心的红色“急”字印章。
密报的内容，详细记录了那位被共和国“优待”的前汉皇叔——刘备，近半月来的一举一动。
从与旧部将领的秘密接触，到通过隐秘渠道送出许都的数封密信，桩桩件件，证据确凿。
“委员长，”红娘子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刘备此人，包藏祸心，留着他，迟早是心腹大患。是否……”
她做了一个“抓捕”的手势。
李峥抬起头，脸上没有丝毫的意外或愤怒，眼神平静得如同一口古井。
他将密报轻轻合上，放在一旁。
“不急。”
他淡淡地说了两个字。
* * *
与此同时。
城南，皇叔府。
一间戒备森严的密室之内，烛火摇曳，映照出三张轮廓分明的脸。
刘备端坐主位，眉头紧锁，原本温和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挣扎与决绝。
“二弟，三弟。”
他沉声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压抑的悲愤。
“李峥废帝自立，篡夺汉家江山，此乃天下大逆！我身为汉室宗亲，食汉禄，安能与此等赤贼同流合污！”
“大哥说得对！”
他话音刚落，一旁的张飞便猛地一拍桌案，豹眼圆睁，怒不可遏。
“那李峥巧言令色，蛊惑百姓，实乃国贼！大哥，还等什么！俺这就去取了他的狗头，重扶汉室！”
“三弟，不可鲁莽！”
一直闭目养神的关羽，缓缓睁开了丹凤眼，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大哥，李峥治下，百姓安居，民心所向。我观其政令，虽与古法迥异，却深得民心。我等此时起事，无异于以卵击石，更恐失了这天下人心。”
关羽的话，如一盆冷水，浇在了刘备和张飞的心头。
张飞还想反驳，却被刘备抬手制止。
“二弟所言，我何尝不知。”
刘备长叹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痛苦。
“我白日行走于许都街头，见百姓脸上皆有笑容，孩童有书可读，老者有田可耕……我心中，亦是矛盾万分。”
他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可我汉室四百年天下，岂能就此断绝！祖宗基业，岂能毁于我手！这份仁义，这份忠诚，我丢不起！”
“李峥做得再好，他也是贼！是篡逆！”
刘备的语气陡然变得坚定。
“眼下，我们确实势单力薄，不可轻举妄动。但，这天下，依旧有心向汉室的忠义之士！我要继续隐忍，表面上积极参与共和政务，暗中，则利用职权之便，联络各地旧部，积蓄力量！”
“待时机一到，我等便振臂一呼，反戈一击，为大汉，讨回一个公道！”
关羽看着兄长眼中的决绝，默然不语，只是轻轻颔首。
张飞则是重重一拳砸在自己胸口，闷声道：“俺都听大哥的！”
他们都未曾发觉，在他们自以为隐秘的府邸之外，那张监视着他们的无形大网，正在悄然散去。
* * *
政务院。
李峥再次召见了红娘子。
“委员长，是否要加强对刘备府邸的监视？”红娘子以为李峥改变了主意。
李峥却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不必。”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非但如此，从明日起，撤掉外围的所有暗桩。他想联络谁，就让他联 络。他想传递什么消息，就让他传递。”
“这……”红娘子大为不解。
李峥转过身，眼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
“甚至，你可以‘不小心’地，让他的人，截获一些我军无关痛痒的调防情报。”
红娘子彻底愣住了。
这哪里是要防范，分明是要纵容，甚至是在……帮助他！
“去吧。”李峥挥了挥手，“按我说的做。”
“是！”
尽管心中充满了疑惑，但红娘子还是选择了无条件执行命令。
待红娘子退下后，陈默从偏厅走了出来，他的脸上同样带着一丝疑虑。
“委员长，刘备此人，素有枭雄之姿，又心怀汉室。如此放任，恐成心腹大患。”
李峥笑了。
他重新坐回案后，端起已经微凉的茶水，轻轻吹了一口。
“公台，你说，一面千疮百孔、却依旧有人认的旧旗帜，是立刻烧掉好，还是让它继续迎风招展，去吸引那些藏在阴暗角落里的飞蛾扑火来得好？”
陈默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眼中爆发出惊人的亮光！
他瞬间明白了李峥的意图！
李峥根本就没把刘备那点小动作放在眼里！
他要的，根本不是防范一场小小的叛乱！
“委员长的意思是……”陈默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李峥将茶杯放下，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刀，仿佛已经穿透了时空，看到了未来的棋局。
“刘备这面旗帜，留着比拔掉更有用。”
“如今共和国初立，天下看似一统，但依旧有无数前朝的遗老遗少，心怀怨愤，潜藏在暗处，我们根本无从分辨。”
“这很危险。”
“所以，我需要有人，替我们把这些人，一个个都找出来。”
李峥的嘴角，那抹笑意变得冰冷而充满压迫感。
“就让我们的皇叔，去联络那些旧时代的幽魂吧。”
“让他去奔走，去串联，去集结。”
“他集结得越多，我们看得就越清楚。”
“正好可以让我们一次性看清，在这片新生的土地上，究竟谁是朋友，谁是敌人！”
陈默倒吸一口凉气！
高！
实在是太高了！
一场足以动摇国本的潜在叛乱，在委员长的眼中，竟然成了一次甄别敌我、引蛇出洞、甚至是一次未来政治大清洗的绝佳布局！
刘备自以为在暗处运筹帷幄，殊不知，他的一举一动，早已被李峥算计得清清楚楚。
他不是棋手。
他从始至终，都只是一枚被算计的棋子！
一枚用来钓出所有深水大鱼的，最完美的诱饵！
想通了这一切，陈默再看向李峥时，眼神中只剩下了彻彻底底的敬畏与折服。
这位共和国的缔造者，其政治手腕之高明，其心胸格局之宏大，早已超出了这个时代所有人的想象。
“我明白了。”陈默深深一揖，“属下这就去安排，保证让皇叔的‘大业’，进行得‘顺顺利利’。”
李峥满意地点了点头。
处理完这桩内部的小插曲，他的目光重新落回了桌案上另一份更加宏伟的蓝图之上。
那是一份由荀彧和整个宪法编纂委员会，耗费了无数心血，刚刚才提交上来的报告。
报告的标题，只有短短的七个字。
《第一个五年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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