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 11月末，北平绒线胡同四合院——西厢房土炕、东厢房阁楼、院中老槐树下、胡同口暗哨位）
西北风裹着碎雪粒，在四合院的青瓦上刮出“簌簌”的声响，像无数细碎的脚步在屋顶徘徊。王卫国躺在西厢房的土炕上，双眼睁着望向房梁，棉絮里的寒意抵不过眉心的紧绷——自昨夜确认张教授袖口的硝酸味与深夜异动后，他的空冥天赋便像拉满的弓弦，即便刻意收敛，也仍有细碎的感知丝绦探向对门的东厢房，捕捉着每一丝反常的动静。
土炕另一头的王破军翻了个身，道袍的衣角扫过炕席，发出轻微的摩擦声。“还没睡？”养父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却异常清醒，“心不静，就起来打坐。”
王卫国坐起身，披上衣裳走到炕边，借着窗缝透进的月光，能看见东厢房的轮廓在夜色里沉默如墨。“爹，那股冷意更浓了。”他压低声音，指尖划过窗棂上的冰花，“空冥里总飘着细碎的电流声，像根据地电台发报时的杂音。”
王破军也下了炕，走到他身边，目光落在东厢房的阁楼窗口——那里挂着厚重的蓝布窗帘，连月光都透不进去，与院里其他住户的窗棂形成刺眼的对比。“玄真派说‘静能生慧’，越是暗里的动静，越要沉住气。”他从怀里掏出半块桃木片，是之前道观遗留的法器，“拿着这个，若有危险能挡一挡。你且躺着假寐，我去院里转一圈。”
王卫国接过桃木片，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他重新躺回炕上，却将空冥感知彻底铺开，三尺界限瞬间延展至整个院落。眉心的温热感像水波般扩散，掠过南屋老王的鼾声、西厢房老木匠的呓语、李大妈母女均匀的呼吸，最终定格在东厢房的阁楼——那里的电流声更清晰了，夹杂着木板轻微的“吱呀”声，像有人在阁楼里来回踱步。
他想起 1943年在晋察冀根据地协助译电员工作的日子，发报机的电流声带着独特的节奏，短音为“滴”，长音为“嗒”，不同组合对应着不同的密码。此刻阁楼里的声响虽微弱，却能分辨出“滴滴嗒嗒”的规律，绝非普通的家务动静。空冥感知顺着阁楼的木梯向上蔓延，他“看到”一道瘦长的身影正伏在一张木桌前，手指在一个黑色匣子上快速敲击，蓝布窗帘缝隙里漏出的微光，将那身影拉得扭曲如鬼影。
“是发报机。”王卫国的心脏猛地一缩，指尖攥紧了桃木片。魂穿前关于国民党潜伏特务的历史记忆突然清晰——1945年抗战胜利后，国民党为抢占胜利果实，在北平安插了大量特务，专门收集军工、城防情报，张教授的种种反常瞬间有了答案：打听兵工厂机床型号是为核实装备参数，袖口的硝酸味是密写药水残留，深夜的“沙沙”声是抄写密码本，而此刻的电流声，正是他向南京军统传递情报的铁证。
院中的脚步声轻了许多，是王破军踩着老槐树下的阴影往东厢房移动。空冥感知里，养父的身影如猫般轻盈，七星步踏在积霜的青石板上，连碎雪都未惊起半片。当养父走到东厢房窗下时，阁楼的发报声突然停了，紧接着传来“咔嗒”一声——像是发报机关闭的声响。
王卫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屏住呼吸。他看见阁楼的窗帘动了动，一道目光透过缝隙扫过院落，带着警惕的审视。空冥感知捕捉到张教授的气息骤然紧绷，像猎物察觉了猎人的踪迹，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片刻后，阁楼的木梯传来“咚咚”的轻响，张教授的身影出现在东厢房门口。他穿着深色棉袍，手里端着一个搪瓷杯，像是起夜喝水，目光却不动声色地扫过院中的每一个角落，最终落在老槐树下的阴影里——那里正是王破军藏身的地方。
“谁在院里？”张教授的声音打破了深夜的寂静，带着刻意装出的镇定，“是王大爷起夜吗？院里风大，当心着凉。”
老槐树下的阴影动了动，王破军缓步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把扫帚，像是在清扫落叶：“是我，张教授。年纪大了觉浅，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倒是你，深更半夜还不睡？”
“写文章写得晚了，起来喝口水。”张教授举起搪瓷杯，杯沿的水光在月光下闪了闪，“王道长也爱夜里活动？倒是和我这读书人凑了个伴。”
“玄真派讲究‘寅时吐纳’，习惯了。”王破军的扫帚在青石板上扫了两下，碎雪扬起又落下，“张教授写的是哪方面文章？前些天听卫国说，你对兵工厂很感兴趣？”
张教授的眼神几不可察地闪了一下，随即笑了：“不过是研究抗战史，想写写工业救国的话题。兵工厂是咱们国家的筋骨，自然要多了解些。”他抿了口杯子里的水，“夜深了，王道长也早些歇息，我回屋了。”
看着张教授走进东厢房，王破军才停下扫帚，目光投向阁楼的方向，眉心拧成一个结。王卫国悄悄下了炕，走到院门口，与养父在老槐树下会合。
“是发报机。”王卫国压低声音，空冥感知再次扫过阁楼，确认没有新的动静，“刚才他敲的节奏，和根据地译电员说的军统密码规律很像，应该是在传兵工厂的情报。”
“我听见了。”王破军的声音沉得像寒铁，“他那搪瓷杯里根本不是水——杯沿没有水汽，倒像是装着密写药水，刚用完还没洗。”他往胡同口瞥了一眼，“军区派的暗哨应该在拐角，咱们去说一声，别让他跑了。”
父子俩沿着墙根走到胡同口，果然看见一个穿灰布军装的青年靠在邮筒旁，正是军区联络员老周派来的暗哨小李。见他们过来，小李立刻站直身体：“王道长，卫国同志，有情况？”
“东厢房张教授，阁楼里藏着发报机，刚发完报。”王卫国语速极快，把连日观察到的细节一一说明，“硝酸味、打听兵工厂、给南京寄信、深夜发报，这些都能对上。”
小李的脸色立刻凝重起来：“老周同志交代过，发现异动立刻汇报。我这就去传信，你们先回去盯着，别打草惊蛇——军统特务都带着武器，硬拼容易吃亏。”
看着小李消失在夜色里，王破军才转身往回走，脚步比来时更轻。“暗战如弈棋，一步错满盘皆输。”他对王卫国说，“张教授既然敢在院里发报，要么是仗着‘教授’身份掩护，要么是背后还有同伙，咱们得防着他狗急跳墙。”
王卫国点点头，空冥感知始终锁定着东厢房。他想起赵老栓为掩护情报牺牲的场景，想起母亲被抓时的绝望眼神，心里的怒火像被雪埋的火星，虽不外露却烧得滚烫。这些特务躲在和平的幌子下，要毁的是无数人用命换来的安稳，他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回到四合院，东厢房的灯已经灭了，却隐约能看见阁楼的窗帘缝里透出一丝极淡的光——张教授根本没睡，怕是在监听院里的动静。王卫国和王破军坐在老槐树下的小马扎上，借着树影掩护，低声商量对策。
“他要是发现不对劲，会不会销毁证据？”王卫国问，指尖还攥着桃木片。“大概率会。”王破军摸出怀里的《玄真子兵要》，借着月光翻到“侦敌篇”，“上面说‘敌惧则毁证，我需先护证’。等会儿小李带同志来，咱们得先稳住他，最好能逼他来不及销毁发报机和密码本。”
正说着，东厢房的门突然开了一条缝，一道黑影闪了出来，正是张教授。他穿着黑色短褂，手里拎着一个帆布包，脚步轻快地往胡同口走，显然是察觉到了异常，要连夜逃走。
“他要跑！”王卫国猛地站起来，空冥感知里“看到”帆布包里装着发报机的零件和一叠纸，正是密码本。“别追！”王破军拉住他，“胡同口有小李的人，他跑不掉。咱们守着阁楼，里面说不定还有其他证据。”
果然，张教授刚走到胡同口，就被两个穿便衣的同志拦住了。隐约传来争执声，随即归于平静——显然是小李带人控制住了局面。王卫国松了口气，眉心的紧绷终于缓和了些，却仍不敢放松：“咱们去阁楼看看？说不定还有意外发现。”
王破军点点头，掏出之前从军区领的备用钥匙——这是为防止特务销毁证据提前准备的。东厢房的门没锁，显然张教授走得匆忙。两人顺着木梯爬上阁楼，一股浓烈的油墨味和硝酸味扑面而来，比楼下闻到的更刺鼻。
阁楼不大，中间摆着一张木桌，桌上散落着几张写满符号的纸（正是密码本），旁边放着一个拆开的黑色匣子，零件还带着余温——正是发报机。墙角藏着一个铁皮盒，打开一看，里面装着兵工厂的地形草图、机床型号清单，甚至还有道医队的义诊时间表，显然是早就收集好的情报。
“这些都是铁证。”王卫国拿起草图，上面用红笔圈着兵工厂的弹药库位置，心里一阵后怕，“要是让他把这些送出去，兵工厂就危险了。”
王破军翻看着密码本，眉头皱得更紧：“上面还有其他潜伏点的代号，看来北平的军统特务不止他一个。这案子，怕是没那么容易结。”
这时，院门口传来脚步声，小李带着几个同志走进来，押着戴手铐的张教授。张教授的儒雅面具彻底碎了，脸色惨白，眼神里满是怨毒：“你们怎么知道我是特务？我装得那么像！”
王卫国走到他面前，举起手里的密码本：“你的‘像’，是装给外人看的。打听兵工厂时的急切，深夜发报的电流声，袖口的硝酸味，还有给南京寄的密信——这些破绽，早露了马脚。”他顿了顿，声音冷得像院中的积雪，“你以为和平是用来钻空子的？那些为胜利牺牲的人，不会饶过你。”
张教授低下头，再也说不出话。当同志把他押出四合院时，他突然回头，看了一眼阁楼的方向，眼神复杂——那是不甘，也是绝望。
天快亮时，小李带着证据和特务离开，四合院终于恢复了寂静。老槐树的枝桠上积了层薄雪，晨光透过枝缝洒下来，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王卫国和王破军坐在土炕上，手里捧着刚沏的柏叶水，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淌。
“暗战比明战更磨人。”王卫国呷了口水，眉心的温热感终于恢复了平和，“看不见硝烟，却处处是杀机。”“但暗战的胜利，更护得住百姓。”王破军放下茶碗，目光望向院里的老槐树，“你今天没靠武力，靠的是观察和冷静，这就是成长。玄真派说‘善战者不怒’，你做到了。”
王卫国看着窗外的晨光，心里突然踏实了。他想起昨夜的异动、阁楼的发报机、特务的落网，这一切像一场无声的战斗，没有枪响却同样惊心动魄。魂穿前的现代记忆与此刻的战地经验交织在一起，让他更明白：和平从不是一劳永逸的馈赠，要靠无数人在明处守护、在暗处警惕，才能护得万家灯火安稳。
阳光爬上东厢房的阁楼，照亮了窗缝里漏出的碎纸——那是密码本的残片，在晨光里泛着苍白。王卫国知道，这场暗战只是开始，国民党的潜伏特务还藏在北平的各个角落，但他不再害怕。他有养父的指引，有同志的支援，有空冥天赋的助力，更有守护家国的决心。
就像老槐树上的积雪终将融化，那些藏在暗处的杀机，也终将被阳光驱散。而他要做的，就是握紧手里的“武器”——知识、冷静、勇气，在这片刚迎来和平的土地上，继续站好每一班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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