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金发的车技娴熟,在港岛错综复杂的街道中灵活穿梭,既快又稳。他并未直接驶向西区的废弃工业区,而是先在周边区域绕行,看似随意,实则有意地让我们感受着不同区域的气场变化。
越靠近西区,空气中的氛围越发显得沉滞。繁华都市的喧嚣渐渐被一种荒凉和寂静所取代,连海风带来的咸湿气息里,似乎都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腐朽和阴冷。高楼大厦减少,取而代之的是低矮破旧的厂房、锈迹斑斑的仓库和长满杂草的空地。
“就是前面那片了。”陈金发降低了车速,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环境,声音压得很低,“这一带早年是码头和工厂区,后来产业转移就荒废了,政府规划一直扯皮,拖到现在也没开发。死过不少人,流浪汉、偷渡客、还有一些见不得光的交易……怨气积得很重,寻常风水师都不愿意靠近。”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一片望不到边的灰色建筑群匍匐在海岸边,墙体斑驳,窗户大多破碎,如同被遗弃的巨兽骸骨。即使是在白天,那里也笼罩着一层若有若无的灰霾,给人一种极不舒服的压抑感。我的灵觉能清晰地感知到,那片区域弥漫着一股混杂着绝望、痛苦和邪恶的强大负能量场。
“好重的阴煞之气!”易师伯冷哼一声,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果然是个养尸聚邪的好地方!”
师父眉头紧锁,仔细观察着远处的布局,沉声道:“不仅如此,你们看那些厂房的布局,看似杂乱无章,但隐约暗合某种邪阵的脉络,尤其是靠近海边的几栋,方位刁钻,能最大限度吸纳水阴之气和地底秽气。对方选择这里,绝非偶然。”
白若寒微微蹙眉,轻声道:“我感觉到……很冷,不是普通的寒冷,是一种……能冻结灵魂的阴寒。”她下意识地向我靠近了一些,我们掌心相触,那丝融合的能量自发流转,微微驱散了那侵入骨髓的寒意。
陈金发将车停在一个相对隐蔽的角落,远远指着废弃工业区深处靠近海边的一栋尤其高大的废弃厂房:“根据寻踪香的指引,最强烈的反应就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大概率就是那里了。那栋楼以前是个纺织厂,死的人最多,传闻也最凶。”
他拿出一个平板电脑,快速调出卫星地图和一些老旧的结构图(不知他从哪里弄来的):“我们不能直接进去。我的计划是,我去联系本地的‘朋友’,主要是些游荡的‘小鬼’和小精怪,它们消息灵通,虽然不敢靠近核心区域,但可以在外围制造些混乱,比如弄响警报、破坏电路(如果还有的话)、或者模仿各种怪声,吸引里面人的注意力。”
他看向师父和易师伯:“老徐,易老哥,你们二位修为高深,麻烦悄悄潜入附近,寻找那结界最薄弱之处,并监视里面的动静,一旦有变,立刻接应。”
最后,他看向我和白若寒:“振华师侄,若寒丫头,你们俩是关键,也是他们的主要目标。你们先留在车里,尽量调整状态,尝试进一步熟悉你们的力量融合。需要你们出手时,必须是雷霆一击,争取瞬间打开缺口!记住,你们的融合力量至阳至寒交织,对阴邪结界有奇效,但务必找准时机,一击即退,绝不能恋战!”
计划已定,陈金发立刻下车,身影很快消失在街角。师父和易师伯也悄然下车,如同两道青烟,借着废墟的掩护,无声无息地朝着那片废弃厂区潜行而去。
车里只剩下我和白若寒。气氛再次变得凝重而紧张。
我们依言尝试凝神静气,双手相抵,引导着体内那丝融合的能量。或许是靠近危险核心的缘故,或许是心境的不同,这一次能量的流转似乎比之前更加清晰和顺畅。我能感受到若寒的极寒之力如同冰河下的暗流,沉静而强大,而我的纯阳之气则如同包裹着它的温暖河床,两者交融处,诞生出一种既非纯粹极寒也非纯粹纯阳的、更加中正而沛然的力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我努力摒弃杂念,但李珊珊可能正在遭受的痛苦和危险,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着我的心脏。
突然!
“嗡——”
一阵低沉却异常清晰的嗡鸣声,仿佛直接从脑海深处响起,带着强烈的恶意和侵蚀感,让我和白若寒同时身体一颤,能量流转险些中断!
紧接着,远处那栋目标厂房方向,猛地爆起一团浓郁得化不开的黑气,冲天而起,隐约间仿佛形成一个扭曲的邪佛虚影,但又夹杂着道门符箓的残影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来自更深邃邪恶空间的触须状波动!
“不好!”我和白若寒同时惊呼。
这动静太大了,绝非陈师叔弄出来的“小动静”!
几乎在同一时间,我们所在的汽车周围,光线陡然暗了下来,仿佛瞬间从白天步入黄昏!一道道扭曲、模糊、散发着浓郁怨毒气息的黑色人影,从地面的裂缝、墙壁的阴影、甚至空气中凭空浮现出来,发出无声的嘶嚎,朝着汽车蜂拥而来!
鬼遮眼!陷阱!我们早就被发现了!陈师叔的寻踪香果然被察觉了,对方将计就计,反而利用我们聚集的机会,率先发动了攻击!
这些怨魂显然是被邪法驱使甚至强化过的,疯狂地冲击着汽车。车身剧烈摇晃,车窗玻璃上瞬间爬满了黑色的手印和扭曲的面孔,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陈金发的车显然经过特殊处理,暂时抵挡住了冲击,但光芒迅速暗淡,显然支撑不了多久!
“若寒!”我大喝一声。
白若寒眼神一凛,没有丝毫犹豫,我们双手紧紧相握,体内那初步融合的能量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
不再是涓涓细流,而是如同决堤的江河!至阳与极寒之力不再仅仅是交融,而是开始了一种更深层次的共鸣和激荡!
“轰!”
一股无形却磅礴的力量以我们为中心猛然爆发开来!
冲在最前面的十几个怨魂如同被投入烈阳的冰雪,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瞬间汽化消失!后面的怨魂也被这股沛然莫御的力量冲击得东倒西歪,发出凄厉的尖啸,包围圈瞬间出现了一个缺口!
但这力量爆发的同时,我也感到一阵剧烈的虚脱,眼前发黑,丹田处传来针扎般的刺痛!白若寒的脸色也瞬间苍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
这股融合力量强大,但对我们的负担也极大!
就在这时,远处厂房方向传来一声愤怒的厉啸和一声清越的剑鸣!显然是师父和易师伯那边也交上手了!
“走!”我咬破舌尖,利用剧痛强行提振精神,拉着白若寒猛地推开车门,朝着那个被我们强行轰开的缺口冲去!
必须冲进去!珊珊就在里面!
我们刚冲出包围圈,身后就传来更多怨魂凄厉的嘶嚎和汽车被彻底撕碎的巨响!
顾不上回头,我们朝着那栋邪气冲天的厂房狂奔。沿途到处都是废弃的设备和杂物,阴暗的角落里似乎有更多不怀好意的目光窥视着,但或许是被我们刚才那一下爆发震慑,一时不敢上前。
越靠近那栋主厂房,那股阴寒邪恶的气息就越发浓重,空气粘稠得如同水银,每前进一步都倍感压力。厂房巨大的铁门紧闭着,上面贴满了扭曲的黑色符咒,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息。
“就是这里!”我喘着粗气,感受着门后那熟悉又陌生的、属于李珊珊的半妖气息,虽然微弱,但确实存在!除此之外,还有两股极其强大的邪恶气息盘踞其中,一股充满了堕落佛门的诡异嗔怨,另一股则是纯粹的道门邪法之恶毒!
圆觉和清玄!难道他们就在里面?这两个家伙也够快的。
我和白若寒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绝。
没有退路了!
我深吸一口气,再次握紧白若寒的手,引导着体内残存的、以及彼此共鸣新生的融合力量,准备轰向那扇邪门!
就在我们的力量即将触及大门的瞬间——
“吱嘎——”
那扇沉重、贴满邪符的铁门,竟从里面,自己缓缓打开了一条缝隙。
缝隙后面,一片漆黑,只有一双闪烁着妖异红芒、充满了痛苦、挣扎和一丝冰冷陌生的眼睛,幽幽地望了出来。
那双眼睛……我认得……
是李珊珊!
但又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李珊珊!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诡异的空洞,从门缝里飘了出来:
“振华……你终于来了……快走……这是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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